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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四年,我一直对城里人没多大好感,其中缘由,一小半是因为我来自农村,一开始就在心里对城市有一种莫名的抵制,另外一大半则是我太不满城里人冷漠无情的眼神,无动于衷的脸色以及变化莫测的用心。
不满归不满,活在城里,我终究要过城里的生活,终究要坐城里的车,城里大街上最多的车是小汽车,装人最多的莫过于公共汽车,那是一种专门为身材大,钱包小的人准备的车,于我这种贫民,每每出门就必乘这种车。
乘公共汽车既多,按说在车内所见所闻之事也必多,幸运的是我还没有见识杀人掠货的流氓强盗,也没有遭受小偷小混的坑蒙拐骗,在这里我只想说三件事。
第一件是我站在马路的站牌边,正努力地用目光搜索我心仪的公交车,却不小心搜索到了一辆与我不相干的公汽上一个不相干的普通人,这时候你一定会感到奇怪——我怎么会在万千人中注意到这么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双脚站在公汽的地板上,半个身子嵌在车内,另一半身子露在车门外吹风,而门竟是关着的,我听见他扯破嗓子在朝正聚精会神开着车的司机喊着“停车——”司机先生显然沉浸在开车的愉悦氛围当中,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边开门一边咒骂着这个倒霉的人,让他记住下次下车时的动作一定要够快。
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开始时我只当它是个笑话,可越到后来我越是笑不出来。
第二件是我第一次乘公汽来学校的途中,见车上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戴眼镜男生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一位抱着孩子的女人,我看了挺兴奋的,当时就想,让座应该是城里人的习惯吧,城里人除了有优越的物质条件外,也是非常懂得礼貌的,我为来到这个文明的都市而自豪。
接下来的几年,我坐过的公汽也不少,只是再难见到公车上让位的那一幕,所以在我的记忆里,那一幕就更显得深刻和珍贵了,渐渐地,我对自己产生了疑问,我是否还能见到令我砰然心动的那一刻呢?我是否还会单纯的以为我所在的这个城市真的那么文明呢?不,我再也难以看到它光辉的一面了。我开始因此对城里人失望了,同时也对自己失望了,我变得麻木不仁,对很多事都熟视无睹,就是在公车上遇着老爷爷,老奶奶也没有想着给他们让个座,本来吗,大家同在一个车上,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问题,再说,现在不正呼吁着人人要平等,既然要求平等,这个座位我先坐上了干吗就非要让给后来的你。
第三件事还是发生在公车上,车子到了一站时,从车门口上来两个胖墩墩的妇女,两个人身上都分别背着一个和她们体积差不多的包裹,她们颤巍巍地迈到车上,脸上涨得通红,口里还不停地喘着粗气。这时,坐在我前面的一对情侣(刚才男孩把手搭在女孩的肩上,两人有说有笑)中的男孩忙起身给站在前面的妇女让座,妇女乐得呵呵,连连向他称谢。女孩紧接着也把位子让给了后面的妇女,随着男孩抓住栏杆,靠在了公车的一边。
我窃以为下一站就是这对年轻情侣要去的地方,所以他们才会轻易地把座位让给了别人。可我多年的经验判断在事实面前还是失误了,他们下一站并没有下车,甚至直到我离开公交车时他们还在里面谈笑。我望着他们的身影,脸上竟有一丝火辣辣的感觉,我像是又回到了三年前的一天,所有旧日的感觉一下子被唤醒了,我终于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地麻木,并没有真正地无情,我只是把它们封闭在了心灵的一角,我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有一天它们能被什么东西开启,然后我就可以满足了,现在,这一刻总算让我等到了。
我原想现在的年轻人只知道吃喝玩乐,谈情说爱,实在是一代不如一代,现在我释然了,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懂得礼仪廉耻,并且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他们比我想象中要做得好,他们应该是这个城市未来的希望,是点燃这个城市文明的光明使者。
让我们多一些心灵的感动,也让我们多给他人一些心灵的颤动,这样,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公交车会被温情的笑声所充满,我们的城市将会更加文明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