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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对鱼说，我知道你流泪了，因为你在我的心里。
然而，身边却没有一双聆听的耳朵，那一夜我流泪了。
如果我是鱼，那该多好，至少我的泪会流在水心里，享受柔情的安慰。可惜，我不是。没有一个人能理解这种心情。
多年过去了，每次我想起那种难堪都会禁不住流泪。多事的四月，是愚人的四月，天空到处都是阴霾，散发出蓊郁的人气。
在那间房子，我与他对坐着。在那里，我们有过三次谈话，第一次，开心地畅谈；第二次，沉重地遗憾；那一次是第三次，是强烈地指责。
我没有看他的眼睛，甚至没有回望他的脸。我想，那紧蹙的眉，一定拧成了一道道难以逾越的坎，我在坎的这边，他在坎的那边，不是解释可以拓平。如果我不是那么固执，他或许不会说出如此绝决的话，所以，只怪自己。友情没有了，除了遗憾更多的是悲哀。
深深地悲哀。
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面对现实无能为力。那女人如此强悍，为了一己私怨，处处设障，刁难我。我左也是错，右也是错。中午不得休息，晚上必须加班，有事不得外出，一天的工作量命令我必须在一小时内完成，完不成报告领导；完成了开始找茬，挑出了刺后，照样报告领导，再给我硬扣帽子—工作态度不认真，思想有问题。任何事，都是九九归一，我整天地被叫去训，承受她强加给我的种种罪责。她如此这般地编出种种谎言和谣言，告诉所有不知情的人，说我这人好差！处处压制我。最后，把我从那个办公室调走，居然还横插一脚，不让领导提拔我，扬言要整死我。我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的仇恨？同室操戈，相煎何急？难道作为女人的母性也被她的仇恨淹没了？人微言轻，我知道，再多的解释也是徒劳。我成了一个让领导之间有争议的人。所有的一切破灭得讽刺，让人都笑出泪来。
他是领导，新来的，正直的。我在他面前，像一颗被扯掉头颅、褪去外衣又被烤熟了的虾米，没有了灵魂，通红的躯体疆硬得直不起身来，那清晰的脉络残存着骄傲，进退都由不了自己，而他却审视我。
他说他不戴有色眼镜看人，凭着一颗公心与良心，他心里也是千百个疑问：是他的耳朵听错了，还是他的眼睛看错了？似乎我们应该是可以相互勾通的，他是信任我的。然而，角度不同、立场不同，往往阻碍了之间的诚恳。
他说了主要领导的意图，种种不用我的理由。我激烈地辩驳，我只能这样，因为我像个人一样地站在他面前。工作了多年的单位，业务水平好，居然被人在人格上找茬！还有什么比否定人格更为不堪？欲加之罪！如果不是那虚伪的承诺，我何至与他对峙，据理力争？走吧，都是一窝的，我想。
请尊重个性，个性不是缺点！不需要你们来批判！
我激烈的反应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他被我激怒了。他的话亦犹如刀子，一刀刀扎在我心上。他说，我设了个圈，把他套住了，让不知情的他两面不讨好
我知道，他心里想帮我，但是无情的话还是从嘴里滔滔不绝地出来。只有他怒了，我欠他的才会还清，针尖对麦芒，也算公平了一回。向来，我都是文弱腼腆的人，不会太多的言语。那一天，口才文采却是出人意料的好，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上楼前，我做过深呼吸，决定用最和善的言词和最淡泊的心境来展现自己最大度的一面。但是一分钟魔鬼，那是性格的另一面，我违拗不了那个魔鬼，愤怒犹如洪水将自己淹没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只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自己的胸腔涌出，嘶哑的，断断续续的。
最后，他对着我，几乎咆哮。“你为何要自暴自弃？”
“我只是放弃。”我也几乎咆哮，感觉自己像个鬼，没有形象的女鬼，丑极了。
顿了一下。我在努力地控制自己，幽幽地说：“我的脸被你们撕破了。”
他的眉叠在了一起，堆成峰：“没有人要撕你的脸。我们之间有距离。”
“不是距离，是决裂！”我很快地接过话题，一字一顿地用自认为纯正的普通话回答他，声音压得低低的，泪一下子涌出，望着他，断线似的。
他有些震惊，打开包，取出自己的纸巾，递给我。我没有接，他把它放在桌上，和那几颗桂圆并排放在一起。
“我走了，我的事以后不用你烦心了。”路过茶几，我顺手飞快地取了张纸巾走了。走时，脚下打了个滑，我掩饰着，奋力地站稳，急走。
他在背后居然被逗笑了。
我听到了他在笑，用力地醒了一下鼻子。只有弄脏他的纸巾，才算最解恨，所以，我狠狠地，嗤地弄出了声音。
他居然又笑了。我失态了，这嗤的一声多少缓和尴尬的气氛，所以我也没觉这一声让我有多窘。他那笑，绝不是鄙薄。
跑到门外，我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恶劣，就这样逃走吧。我像个败兵。
天阴沉沉地，我逃也似地钻进了自己的“小白龙”引擎，呼啸而走。娴熟地左拐右拐，逃出那个吃人的天牢，眼泪奔流，开空的云模糊成一朵朵灰色的牡丹，在刹那间开花又纷纷坠下，一大片一大片，打湿了一个赤诚又热烈的胸膛。
为什么？我不停地问自己。呜咽。从没这样的凄惨，还有什么比这更为不堪？
方向盘被打湿了，我看不见前面的路，我只能将车停在路肩上嚎啕大哭。
多年过去了，又是这个季节。想起这种不公正的待遇，我流泪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