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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芳到医院看李妈妈,因为塞车,回到俞庆大楼时,已经过了她和承忠约好的时间了。
她怕他太过粗线条,吓着办公室里的小姐,所以三步并作两步跑。
一到十六楼,并没有想象中的騒动,人人安静做事。
她忙问月兰:“有没有我的访客?”
“有哇!敏敏姐正在会客室招侍他。”月兰回答。
哦!好得很,被姐姐碰到,希望他没有乱讲什么话。
会客室窗明几净,鹅黄的沙发被四月阳光照得很明艳。敏敏一头长发挽着,气色很好;
敝的是连坐对面的承忠,今天也特别整齐英俊。
“你回来了呀?李妈妈的情况怎么样?”敏敏问。
“没有进展,不过她人是舒服多了。”盈芳说完就问:“你们聊些什么?没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哪敢呢?我们只在谈我的新工作。”承忠忙说。
“跟了家志最好,他是值得信任的。”敏敏说。
“是呀!他顶教人服气,底下的工人,上面的工程师,都听他的。”承忠说:“我才替他跑几天腿,人就焕然一新呢!”
原来是穿著不同,他一身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活像是家志那一伙人的制服。
“你们谈吧!我去银行开会了。”敏敏走两步,又回头说:“盈芳,你晚上过来吃饭吗?”
“不了,我和小美有约。”盈芳赶紧说。
敏敏一关上门,盈芳就抓住承忠问:“你没有说了不该说的话吧?”
“没有,我只有扯刘老大,这够安全吧?”他说。
“刘老大?”她呛了一下。
“叫少主或老板都不太对劲嘛!也有不少人这么叫他呀!”他耸耸肩说。
“真是无葯可救的一群。”盈芳骂一句就导入正题说:“你说今晚要带我去找淑美的,没有变卦吧?”
“没有。”承忠说:“我打听到他们一票人都在那个pub出入,至于淑美今天会不会去,我就无法预测了。”
“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最主要就是查出她的下落。”她说。
“你可不能直接问呀!他们那些逃家的人最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走人。”承忠又说:“而且惹毛了他们,还后患无穷呢!”
“不能明着问,我就暗访呀!”她反应快速地说。
“就凭你这上班族的样子?你连pub的大门都进不去。”他打量她说。
“你的意思是,要我也打扮成逃家的少女?”她问。
“嘿!不愧是我们‘螃蟹帮’的女教头,一点就通。”他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说:“你得把头发染色,再穿上薄薄少少的辣妹装,放放荡荡地到那里泡一夜,保证十个淑美也跑不掉。”
“要死啦!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怕犯了本姑娘的忌讳吗?”盈芳往他大头就是一掌。
“是你自己要的嘛!我可是冒险帮你找线索呀!”承忠抱怨说:“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不找刘老大出面?只要他一去,马上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淑美弄回家来。”
“这种事还要靠他呀?”她马上反对地说:“而且他树大招风,反而把淑美吓跑也不一定,再说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得‘敬老尊贤’这一套,万一起了冲突,家志有前科,警察不又要上门了?”
“咦,你好像挺关心刘老大嘛!”他嘻皮笑脸地说:“那天在暗巷,你们真的是要接吻,而不是比武功罗?”
盈芳啪的又一掌。
承忠差点跪下,口里哇哇惨叫:“那天被你踢到的膝盖还没复元,今天又伤上加伤,我真是好人没好报!”
“你是好人,天会塌了。”她扶起他说:“辣妹就辣妹。你以为我不敢呀!”
“你有那种衣服吗?”他迟疑地问。
“没有的话,剪刀弄几个洞不就得了。”她说。
“你真的要去?”他又问。
“废话!”她说。
“万一刘老大知道”他有些不安。
“关他什么事?这是我的工作耶!”盈芳盯着他说:“这件事就你知我知。你若透露半点风声”
“我晓得。”家志比比脖子“你会杀人灭口。”
盈芳笑了出来说:“好了,别耍宝了!今天晚上九点来接我,要准时哟?”
承忠答应后离去。她满脑子想,辣妹装到底要多“辣”才够完成任务呢?
盈芳翻了一晚的衣柜,除了敏敏替她买的几件宴会礼服外,全是t恤、衬衫和牛仔裤,样式中性,颜色中性,别说“辣”简直是没有味道的白开水。
勉强可以派上用场的是一件超短的红色裤裙,那是小美发胖后丢给她的。上身穿t恤,打个结,应该有几分逃家少女的味道吧?
可笑的是,她连一个长穿衣镜都没有,因为她讨厌看自己,更怕去意识到自己的女性特质。
十二岁站在通亮的舞台上,接受一群邪淫男子的评估,是她心中最难堪的记忆,想到又不免心里发麻,巴不得有一把利斧将这一部分砍掉。
所以她一心要忽略外表,下当女人,就没有人觊觎她的肉体,人生变得简单干净,也可以少去痛苦和麻烦。
也因此,她最气人家说她漂亮、娇滴滴、美丽之类的话,彷佛一个待沽的货品,准备要被人贪婪残忍地掠夺。
但今天是“乔装”办案,不看不行。
她搬了椅子到浴室,站在上面,靠着小小的镜子,审视她的道具。
不看则已,一看脸都绿了!
她的腿终年难得见阳光,不保养也雪白柔嫩,在红裤裙的衬托下,意想不到的修长,差不多像选美大会上那些穿泳装的小姐了。
她连忙跳下来,不敢再往下看。管他呢!为了李妈妈,为了淑卿在天之灵,她非要找到淑美不可。
现在是头发,变不了色,她就彷杂志上的新新人类,胡乱分边,弄一堆花夹子,看起来酷酷的模样。
再来是脸上的妆。她把敏敏教她的步骤,前后秩序颠倒,拔几根眉毛,洒些美工用的金粉,倒很另类,可以去马戏团叫卖爆米花了。
电铃响时,盈芳已很有心理准备接受大众的眼光了。
结果承忠一看到她,便瞪着死牛般的眼睛,然后喷出一大堆口水,笑得像倒转的陀螺。
“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她有些生气地说。
“天呀!亏你生在九年代,你难道都不看电视、电影吗?”他还是捧腹笑着“你这打扮,是我们祖母时代的太妹,哪是现代的‘辣妹’?”
“有什么不一样?”她不服气地说。
“我就知道你不会,所以特地从我历任马子那儿,搜刮了一些东西来,保证让你‘辣’透了。”
承忠说着,由门外搬进一个箱子,里面琳琅满目,她只认出一双厚厚的高跟鞋。
“衣服呢?”她不解地问。
他拎起两块薄薄的布,递给盈芳。
“什么?这给三岁娃娃做泳装都不够,你竟然叫我穿?”她大叫着。
“别太夸张了,这种布料很有伸缩性。”承忠说:“现在年轻女孩都穿这个,你一定看过的。”
她是看过,但唉!算了!反正不过一个晚上。
在卧室里,她先换上半截的黑丝上衣,凉飕飕的,粉颈露出一大半,她第一次觉得胸部太丰满,乳沟都遮不住,这能见人吗?
下身的黑丝裙更惨,上不及肚脐,下遮不了臀部,不走光才怪。
不必照镜子,盈芳就知道自己绝没勇气跨出去。不管承忠怎么说,她硬是在裙子里套件短裤,上衣外罩个开襟短衫“暴露”自己总要有个限度吧!
承忠看到她,由期望变失望,但见她坚持着,他只好说:“好吧!至少腿很有看头。我们再替你的脸和头发想想办法。”
“嘿!这我可是照杂志弄的!”盈芳抗议的说。
他不由分说地按她坐下,东弄弄西弄弄,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喂!你学过美容美发吗?”她忍不住问。
“被拉去学过一阵子。”他说。
“很好呀!有一技之长,你怎么不开店呢?”她问。
“我还是比较喜欢阳刚的工作,你能想象刘老大去替女人化妆、洗头吗?”他说。
家志当美发师?盈芳爆笑出来,几乎无法停止,害承忠工作停顿,不过,她的心情至少放松了。
十分钟后,他不知从哪边搜出个镜子来,放到盈芳面前。
盈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镜中的她,有柔柔的粉妆红彩,羽毛般垂覆的秀发,一点都不怪,而且很美,美得像一块可口的奶油蛋糕。
“这根本就不‘辣’嘛!”她左看右看说。
“这你就不懂了!”承忠很有心得地说:“以前的太妹是要‘恰’、要‘悍’,要凶得和男人平等。但现代的辣妹则是要表示女性的解放,她们可以很纯真,纯真到傻气;但又必须很性感,性感到男人当她们脚下的奴隶。换句话说,她们的打扮就是同时是处女和妓女,两女一体。”
“体个鬼啦!你又打哪学来这一套的?”她好笑地问。
“这当然不是我说的,是那些辣妹说的。”他也笑了。“好了,我们该出征了吧?”
盈芳的最后一关是穿上那厚重的高跟鞋,像踩高跷一般,危危颤颤的,希望她不要摔断脖子。
她坐上承忠的机车时,他说:“我好像保镖送小姐去上班哩!”
“你敢再说,我就缝你的嘴。”她警告他说。
“不用你缝,若刘老大晓得,我连头都没有啦!”他苦着脸说:“还让你穿这样,恐怕会被五马分尸喔!”
“拜托你不要扯他,好不好?”她很凶地说。
承忠不再吭声,只有引擎声在黑夜的街头,留下一阵又一阵的黑烟。
盈芳快被烟熏昏了,一波一波,袅袅不绝的冲向她的鼻子、喉咙、肺部到部,她忍着,像在尖峰时期的市中心,很缺氧的急促呼吸着。
“在栏杆旁边的就是阿宝,他是淑美的男朋友,淑美就住在他那里。”承忠一进pub就左右晃着说。
“淑美来了没有?”盈芳实在看不清楚。
“好像没来。”他说:“你只好对阿宝下功夫了。”
灯光大块大块的闪动着,有各种意想不到的颜色,交织成迷离鬼魅的气氛。
隘黑的、死白的、血红的、惨绿的、脓黄的、妖紫的在每个人脸上幻化成不同的模样。
醉生梦死的世界。
盈芳的脚步,在光的眩嚣中,几乎踏不稳,平地变斜坡,台阶变凹地,步步是陷阱。
她终于看到阿宝,紫色的脸、橘色的头发,身体融入黑暗中,她形容不出他的长相,就如同他那一大票朋友。
“冤大头,好久没看见你了!”阿宝抬起他尖瘦的脸,随意招呼后又瞄着盈芳说:“新来的?”
“新的,全新的。”承忠强调地说。
罢离家出走的嫩货是他们最喜欢的,可以把白纸沾满污点,为所欲为,能毁掉一条生命,也能造出一个魔鬼。
音乐由无止尽的喧闹狂喊,变得低柔,柔得只剩嗯、呀、喔、哦的声音,流窜得像诡谲的蛇在阴晦之地,慢慢地吞蚀一切正常的光彩。
阿宝的手爬到盈芳的身上,她忍着欲呕的感觉笑着。
“抽烟?”阿宝说。
没有拒绝的余地,盈芳抽了,但只在嘴里就吐出来。
“啤酒?”阿宝又推一杯泡沫过来。
承忠使眼色。他曾警告说,这家pub的酒不能喝,总是加料,像迷幻葯、快乐丸、兴奋剂一喝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到时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墨西哥的,保证销魂!”阿宝看着盈芳说。
销什么魂?她摇摇头。
“操!连这个都不敢喝,还出来混什么?”阿宝嘲笑说:“还不如回去抱你老爸老妈的腿,当个乖乖女!”
当乖乖女有何不好?可恨她没有可依靠的父母。
她看pub的一些女孩,年轻的脸庞和体态,本像初早的曦日,冉冉的新月,应是美丽动人,如今却沦于在黑暗的污秽中贬低、出卖自己。
说空虚寂寞,需要刺激安慰,却不知早已糟蹋了自己的灵魂和肉体。
她就差一点掉入这种世界,声色酒肉,由身心内外荼毒,任着家庭、社会、男人、女人,甚至她自己,来腐化她干净的思想及身体,然后只剩一堆受人唾弃的残渣。
不自爱,如何能得人爱?
她拚命逃出的泥淖,为什么还有人不顾一切的跳进去?她们不知道那种脏,要脏到五脏六俯、子宫,甚至再下一代的下一代吗?
盈芳正在呆愣时,阿宝已把酒杯抵住她的嘴说:“小妹妹,不喝可是长不大喔!”
她很想给他一掌,但为了淑美,她只好虚与委蛇,杯子微倾,喝一小口应该没问题。
她接过酒杯,控制酒量,谁知承忠一紧张,伸手过来阻止,一阵混乱,酒倾倒,泼了她一身,也灌了不少到她的肚子里。
辣辣苦苦的感觉,呛得她无法呼吸。
“怎么啦?想和我们抢女人?”阿宝推承忠一把说。
“她她可是我带来的!”承忠壮胆说。
“是又如何?这可是我阿宝的地盘,所有女人都是我的!”阿宝嚣张地说。
有架好打,人人奉陪。
盈芳看情势不妙,忙说:“哎呀!人家的衣服都湿了!”
她脱下开襟短衫,胸口和腹部露一大半的活色生香,引开大伙儿的注意力。
阿宝的兴趣马上在眼中燃烧,伸手过来碰她。
“喔!你女朋友会生气哟!”她嗲嗲地说。
“淑美不会介意的。”他涎着脸说。
哦!主题来了,她演得更卖力。这不就是她原来的工作吗?如果她当年没逃出来,又没有世雄的保护,她就是这种暗无天日的下场吧?
或许和淑卿一样,上吊身亡!
她突然觉得愈演愈顺,情绪和声调都高昂许多,恍恍惚惚彷佛站在几十层高的楼顶,在众人之上,迎月要高歌一曲。
阿宝完全被她迷住了,那脸忽大忽小,她听到自己不断笑着。哈!她演浪女还真行,但别忘了淑美的下落
在一旁的承忠却流了一身冷汗。盈芳是演得很像,但也有可能是被下了葯情况莫名其妙失了控,现在连脱身都有困难了,真糟糕
找刘老大!这节骨眼,只有他来了有救。承忠趁黑摸出去打电话,再也顾不得自己会“死”得很惨啦!
家志在顶楼阳台喝啤酒,看着天上要满不满的圆月。
以前混江湖时,月亮只是该有没有,不该有又出来的讨厌鬼,现在人步入正轨,有了一般人的情绪,竟也对月吟唱起来。
寂寞吗?月似在问。
寂寞呀!他居然混到无处可去了。
躲到顶楼,是为了怕玉屏的电话騒扰;她知道他在家,一定又要登门拜访,把她那一身香洒得屋子都要变色,气味可以整整三日不散。
独自一人,很好,但不知为什么,他老想见盈芳,只是陪着她看电影也甘心。
“我有事。”她说:“和小美逛街。”
又是小美?女孩子们干嘛三不五时就要泡在一起呢?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他很想问,但幸好他没有头脑短路到这种地步。
不过十一点,逛街该结束了吧?
他回到公寓,才要拨电话,铃声就极巧地响起来。他还来不及考虑是不是玉屏,就随手接听。
“喂!刘老大,你快来救救我们呀!”承忠叫苦“出了什么事?”家志问。
“不是我,是盈芳!”承忠说。
听到盈芳,他心一阵紧缩,但仍维持镇静问:“她怎么了?”
承忠说了来龙去脉,虽有点语无伦次,但他还了解。
“pub在哪里?”他问,手几乎要把话筒捏碎。
承忠说了地点,还没喘一口气,家志就拿起机车钥匙冲出大门,电话也来不及挂好,线拉直地垂着。
承忠在那一头屏了半天气,想等震怒声传来,但经过好一会儿,才明白线那端已经没有人了。
家志一路飙车,心情也飙到顶点!
她又骗他,又去涉险!她去找淑美,为何不告诉他呢?宁可找承忠,也不愿让他插手。
都是她的过去,原以为解了她的心结,她却仍把他当外人,他的心有说不出的难过,比幼时被父亲责打、被众人嘲笑排斥,还教他无法忍受。
她实在比他想得天真!她以为螃蟹要爬出来,只靠她自己行吗?若没有她哥哥和姐姐,如今她只是个四分五裂的蟹尸而已!
而世雄死了,敏敏嫁了,她就必须靠他了,她不明白吗?这样三番两次唱反调,真不知她脑子里想什么?
到了pub,他已经激了一身气,手握成拳,额爆青筋,前冲的姿势彷佛长了角的斗牛,正对敌人的心脏。
“他他们在后门,正要去阿宝的住处。”承忠迎上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牛角俯冲,如入无人之境。
当他看到一身清凉装,依在别的男人臂弯里的盈芳时,怒火齐发,拳脚如雨般,见人就打,连喷出鼻孔的气都虎虎地带着如短剑的杀伤力。
十六年的功夫,自练的、有门派的、上段的,全在几个凌厉的招势中。
转瞬间,阿宝一行的五、六个男生,全东倒西歪,不知自己怎么伤败的,只是从头痛到脚底。
“碰到鬼了,走!”阿宝哀叫着。
“哇!”扶着盈芳的承忠惊叹的说。
这声音又惹到家志。当他看见承忠的手搭在盈芳的香肩上时,马上一掌拨开,承忠的手像被烤热的铁板砸到。
“还不快去跟踪阿宝,查出淑美的藏匿点。”家志恶狠狠地说。
承忠甩着手指,连叫痛都不敢,飞也似地跑走了。
这回轮到盈芳,他上要训人时,她软软的身子便自动靠过来,嫩白的皮肤比黑衣服多,那一脸的醉态,含着香香甜甜的味道,使他的话中途折断。
“我们先回去再算帐!”他吼,但气势已折损了大半。
然而,光是把她安置在摩托车上就是一大困难。顾不得平日的禁忌,家志又抱又搂,盈芳却笑咪咪的任他摆布。
好不容易,两人都坐上车,盈芳整个身体贴住他,柔软的胸部摩擦着他。他才倒抽一口气,她的手便围到他腰部,脸在他背后如爱抚。他吐出一声呻吟,欲望由腹部升起,踏板差点被他踩断。
“醉成这样,连抱的是谁都不知道!”他生气地诅咒着。
“我怎么不知道?”她竟然答话,喃喃低语。“是家志嘛!我记得这味道呃!江湖味、臭男人味和死德行味”
他不晓得该骂还是该笑,方才那些混帐东西,又是如何碰她?是不是也尝到香暖玉滑的滋味?他愈想脸愈拉长,妒火烧红了眼,巴不得揍她一顿屁股来处罚她愚蠢妄为的任性!
又一串诅咒,她却缠得更紧,家志龇牙咧嘴的,弄得齿根都痛了。那臂力、那腿力,厮磨着呃,真是近她不得,再多几次,他铁定会减少好几年阳寿!
到了他的公寓,为了避免騒动,他干脆抱盈芳上楼,她不但不以为忤,还两手勾住他的脖子,两条裸露的腿荡呀荡的,嘴不断咯咯笑着。
进了客厅,她连沙发都坐不住,放了就往地下滑,他只有把她安置在卧室的床上。
她仍笑着,眸子里有莹莹的亮光,手夹住他,硬是不尚松开。
天呀!她到底被灌了多少酒?
盈芳只觉得飞呀飞,飞得好高,就像嫦娥奔月一样,飘了一天空的彩带,横拂在广瀚的星云之间,但她并不孤寒清冷,因为家志在设法捉住她,他的脸在缤纷柔亮的丝彩后面,有顽皮不羁的笑容和充斥着欲望的眼睛。
“拉住我喔!不要走喔!再高,就没有氧气啦!”她在他的耳旁呢喃说。
好奇怪的感觉呀!四周的声音是由眼睛听进去,而耳朵则看到各种影像,灵魂和肉体分开,晕眩地散在各处。从未有的虚幻,另一种存在,但同时也害怕,怕回不到原来的位置。
但她有家志,他会拉住她
突然,她由天空坠下,摔得全身要崩碎。好难受呀!恍如在沙漠上,温度徒然升高,红红的太阳就在腿边,地底像有什么要爆裂。她挣扎着,自己就成为沙漠,需要甘霖、需要抚慰、需要丛丛艳丽的花朵,由裂土中钻出。
“家志”她呻吟着,紧贴着他。
妈的!盈芳不是醉酒,而是被下了葯,那些人存心要强暴她,这个女人竟还不知死活!
家志一下子清醒过来,不再由着欲望和她磨菇,双手使力扳开她;但她也不弱,身体顺势随他坐起。这一过猛的姿势变化,使盈芳皱紧眉头,在毫无示警的情况下,她吐得两个人一身都是秽物。
“好!好!真是老天有眼!谁教我杀了人家的哥哥,如今是报应当头,活该受罪!”他咬牙切齿地咒着。
他抱她到浴室清洗,口中还骂着说:“自作自受,别怪我脱你的衣服!”
当他除去她薄薄的上衣时,脑中一片空白,所有思绪都飞了,眼前只有她美丽浑圆的乳房,带着青春饱满,足堪盈盈一握的。那粉红,如初开的玫瑰,怯怯地引着蜂鸣蝶舞,更在他体内撩起一片春潮漫湮的欲念。
哦!他的四月小紫花,真要杀死他的大半细胞!
强忍着,他脱下她的裙子。呼!谢天谢地,她至少还有脑筋的套上一条短裤!
但一想到那群混蛋有可能看到她这模样,忍不住又是一把止不住的怒火。
他重重地把半裸的她摔回床上,还说:“我真该拍几张裸照,甚至把你勾引我的实况录下来,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对我大呼小叫!”
她转向他,星眸微开,很天真地笑着。
他乱咒一声,把棉被盖得她满头满脸,自己再到浴室清理。
他需要冷水澡,冰得像北极那种,然而怒火加欲火,就如同兴奋剂加烈酒,双重作用下,怎么也无法消除那股冲动。
他刘家志不是没有碰过女人,在二十五岁以前,他可是那些酒廊舞国名花自动抢着要献身的大众情人。
可是没有一个人像盈芳,在他的灵魂及男性欲望方面,都激起前所未有的大革命但她是他一心要视为妹妹的人呀!
或许是他这几年过着和尚生活的缘故,也许,他真需要一个女人,娶妻太麻烦,代价也太大,不如找个情妇,欲望发泄了,盈芳也可以安全做他妹妹了。
围着一条毛巾,他回到卧房找衣物,一入眼帘,又是盈芳半裸的身体,她已踢开被,双手展开,胸部挺着,仿佛要等人去亲吻。
他已无力再说什么,只翻出一件他的大t恤,替她穿上。
最先她不合作,后来又说:“是家志吗?”
他尚未回答,她就两手拉下他,肉体对肉体,他整个人趴在她身上,一旦亲密触碰,筑有千斤重的堤防,即使用北极的水冲,都没有作用了,欲望狂泄,一发不可收拾。
他吻着她,如饥渴许久已经疯狂的人;而她也放荡回应,双腿夹缠着他,尽管隔着短裤和毛巾,他的勃起仍对着她最私密处,肆意摩擦着。
火山轰轰着,岩浆熔热,需要爆发。
然而,在理智全面崩溃的边缘,他仍清楚知道,盈芳是吃了葯,是不由自主。那些违禁品,他试过一次,人似乎在地狱底层,片片瓦解,灵肉都预备交给魔鬼。
嗑葯时痛苦,醒来更痛苦,他恨透了那种失控的感觉,所以再也不碰这些葯物毒品。
他知道盈芳更恨失控,他若因此占她便宜,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想到此,他奋力挣开,不管咻咻的喘气、火烧的血液和全身奔流狂溢的胀痛。
“家志,我好难受!”她轻轻唤他。
他也难受!但此刻满足,他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痹篇她的呼喊,他冲到门外,并将卧室由里反锁,除非她醒来,否则没有人能打开,这样她就不会受他“欺负”了。
家志在客厅如受困的熊般走了好几分钟,慢慢才发现整件事的荒谬性。他必须把一个女人锁住来远离他的魔掌,而他跑得之匆促,连条内裤都来不及穿。
炳!他竟被困在自家的客厅了!
钟走到三点了,剩下的夜只有睡觉,他到阳台找了条半干的被单,高大的身躯挤在小小的沙发上,冷冷的、委屈的睡着。
在静谧中,他的脑海和身体都一直想到盈芳,由清晰到朦胧,又一直持续到梦里。
唉!他一直有某种毛病,需要紧急治疗的
盈芳醒了一阵子,看着没有帘子的窗户,配色极糟,蓝绿混一堆的棉被,简陋的橱子,她准备丢到垃圾堆的床头柜和小台灯
嘿!这山顶洞一般的房间,不是家志的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猛一起身,腰差点闪到,头起码有平日的两倍重,像放了个秤锤在里面。
她试着下床,却发现身上的宽t恤盖过臀部,里头除了薄短裤,空无一物。
脑袋轰的一声,昨晚在pub的事一一回来,她喝酒了,和阿宝打情骂俏,然后呢?她只依稀记得,阿宝要带她上他的住处,淑美就在那里,接着家志跑来,发了一顿火,展现超群武功
慢着,是谁脱了她的衣服,家志吗?那她不都被他看光了吗?天呀!她沮丧地摸摸脸,全是他的体味。
黑暗中有一丝亮光,她记起了她火热的感觉,一直在叫家志。哦!她彷佛被电到般不能动弹,虽然不清楚,但她印象里模模糊糊的有接吻和拥抱
懊死!他做到什么程度了?流氓的人格果真不能信任,他不但坏她大事,还乘机不轨!
门咔一声,她怒气冲冲的跨出来。家志正在喝水,身上只有毛巾一条,这更加强了她的猜测。
“喂!你昨天晚上对我动什么手脚了?”她一手拍掉他的杯子,厉声地问。
“不是我对你。而是你对我动手脚。”他倒很镇静地说:“你瞧,我还特别锁上门,以防被你强暴哩!”
“你胡说!”她俏脸通红,又羞又怒地说:“至少你有脱我衣服吧!不然你的臭t恤怎么在我身上?”
“小姐,你喝醉酒又被人下葯,吐得你我一身都是,不换衣服怎么办?我可能还要你付洗衣费呢!”他说。
他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忍不住冲过去说:“谁准你帮我换衣服的?你根本不该碰我!”
“嘿!小心地上的玻璃。”他及时拉住她的手说。
她心一惊,如电流麻痒。她这才注意到他赤裸的胸膛,那腰间毛巾低垂,像随时要掉下来。可恶透顶,怪她什么都记不清,一切都在真真假假之间,要责问也没个明确的内容,而且那些亲呀摸的词句,她压根说不出口。
“放开我,你还敢碰我!”她更生气,跳开地说。
“昨晚可是你搂着我不放,还家志家志一直叫,真正被摸光的是我,我才需要讨回清白。”他很正确说。
“刘家志!”盈芳叫着他的名字说:“我们到底有没有呃你再不说,我会恨你一辈子!”
“怎么会有?”他变得严肃的说:“幸好你遇见了我。如果你和阿宝他们回家,此刻你早痛不欲生、哭诉无门了,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吗?”
“对!我遇见了你,但你也不是好人,难保不会占我便宜!”她忿忿地说。
“嘿!你也太小看我刘家志了!谁要占你这黄毛丫头的便宜?”他故意说:“而且被下葯的是你,你需要男人,追着我一直跑”
他还敢拿她开玩笑!盈芳气极了,一扑向上,家志怕她受伤,接个正着,整个人被她压在地上。
“瞧,现在葯效还在,你仍意图对我轻薄。”他双手枕在头后说:“我决定不反抗,享受就是牺牲,牺牲就是享受。”
这是哪一国混帐话!盈芳察觉到两人亲密的接触,但她又不想放过他,让他嘲笑到底!
这时有个女声在后面尖叫,像见到鬼似的,说:“你们你们”
盈芳一看到玉屏,就爬了起来,家志却还赖在地上。
“你怎么进来的?”他皱眉问。
“门根本没锁嘛!”玉屏涂着绿色眼影的眼睛,贪婪地注视家志强壮的胸部和大腿,充满妒意的说:“还对外宣称是干哥哥和干妹妹,原来你们早有一腿了!”
“不要你管,我们现在忙得很,请你出去!”盈芳讨厌玉屏饥渴的眼光。
“是呀!做ài做到一半被人打断,是很不爽啦!”玉屏狠狠地瞪着她说:“但今天家志是我的,你只好找别的男人解决你的需要罗!”
“你欠揍!”盈芳想赏她一掌,但家志坐起来,及时拉住盈芳的脚。
“哟!欲求不满,还想打人哟!”玉屏往后退一步说:“不过你快没机会了,等家志和我结婚,我绝不会让别的女人碰他一下,即使干妹妹也一样。”
“他才不会娶你这种風騒放荡的女人!”盈芳回嘴。
“你敢骂我?”玉屏岔开穿银丝袜的腿,要来打人。
家志忙拉盈芳一把,她马上跌到他怀里,他紧紧箝住她,并对玉屏说:“你请回吧!我和盈芳真的有事情要办。”
他们两个面孔一致对着玉屏,她突然发现那两双眼睛有极为类似的神情,都是极端排外的。在她的想法里,家志和盈芳无非是想赶走她,继续做ài而已。
玉屏捏着拳头,十分不甘愿,但她是北门帮的四小姐,也见过世面,知道胜败不是凭一时意气。江盈芳不过是个小角色,总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到时任她宰割,就无法嚣张跋扈了,总之,家志是属于她和北门帮的。
玉屏哼了一声,绷着她的黑皮裙,一扭一扭的离去,关门时还震响彻天。
盈芳愣了一会儿,忙推开他,厌恶地说:“你是屁股黏住了,还是想展示玉体?干嘛老躺在那里呢?”
“我是想站起来,但毛巾松了,怕一站立,会冲犯到小姐。”他才说完,人已站起在她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她捂住眼睛,没看到他毛巾落地时的暴露镜头。
之后是他长长的一串笑声,走进卧房浴室,才渐渐歇止。
真是欺人太甚!但他人不在跟前,彷佛气也消了,想来自己都不禁发笑。
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家志总打哈哈,硬说她“騒扰”他。不管真相如何,他是看过也摸过她的身体,那都是她小心翼翼不让别的男人有机会做的。
家志却趁她神智不清,轻而易举突破她的防线。说不清的一种感觉,很生气,但又没那么讨厌,那些滋味还在她脑海,像彩色的梦,附在她的皮肤上。
她发着呆,手绞着家志的t恤,人幻游到她不曾闯入的陌生世界;连带着,她也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在等淑美的时候,家志帮盈芳回公寓拿衣服,买午餐给她吃,又长篇大论训她一顿。
“你以为江湖是好混的呀?”他愈说愈有劲“就凭你‘螃蟹帮’的女教头,也不过是井底之蛙,连边都摸不着,只有被吃掉的份。”
“嘿!螃蟹和青蛙是不同的动物耶!”她喝着可乐说。
“反正都是一脚就可以踩死的小瘪三,有何不同?”他不耐烦地瞪她一眼,又继续发表高论。“最最让我生气的是,你竟然找承忠,而不来找我,你认为他比我可靠吗?”
“至少至少他不会那么罗唆!”盈芳说。
“没有我的‘罗唆’,你现在还会平安地坐在这里吗?”他又激动起来“你没看你昨晚的样子,葯吃得兴奋疯狂,足足可以让你失身好几次,如果是别人,早就强”
“别说那个字!我还没有到完全不清楚的地步,我知道那是你。”
盈芳戛然而止,差点呛到。接下来不就得说,因为是他,所以她才任葯物作祟,任拥抱亲吻的事发生!这太不像话,也万万不能如是想,于是她赶紧清清喉咙又说:“我即使昏沉沉的,若谁敢动我,我还是会踢得他没有后代子孙,你算好狗运啦!”
“哼!才怪!”他不想再提昨夜,只针对未来说:“你听清楚,以后要做什么愚蠢事,来找我,我不准你去找承忠或其它人,只有我,就我一个,你明白吗?”
“天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争风吃醋呢!”她故意夸张说。
“我刘家志从不为女人争风吃醋!”他毫无幽默感地回答,脸臭得有够难看。
她不想再逗得他七窍生烟,但敲门声传来,承忠已经把淑美带来了。
几年不见,淑美已变了模样。不说外表,就论整个气质,辣妹打扮,穿洞刺青,人很明显的走上岔路。盈芳仔细看她的脸,意外的苍老下垂,尤其眼睛带着空洞和颓废,像一朵侍凋零的花。
淑卿若地下有知,一定会很难过。
“我们黑道王子刘老大有请,不知有何贵干呀?”淑美一进来就针对家志说。
黑道王子?真恶心!
盈芳知道淑美没有认出她来,所以走向前说:“淑美,是我找你。”
“你又是谁?”淑美的兴趣少了一半,不耐地说。
“我是江盈芳,以前你的邻居,你姐姐淑卿的好朋友。”
淑美上上下下打量她,最后“哦!”了一声说:“是你呀!没想到你真能混,混到当北门帮刘老大的情妇呀!真是失敬失敬。”
盈芳没期望两人重逢会有欢快感人的场面,但也不是这种对话,从前那个叫她江姐姐的小女孩怕是消失了。
“我没有混,也不是刘家志的情妇。”盈芳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妈妈病重住院,随时有生命危险,我是来找你回家的。”
“你?你凭什么?又是以什么权利来管我家的事?”淑美瞪大眼睛说。
“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立场。”盈芳很有耐心的说:“你妈妈很可怜,一心一意想见你。”
“盈芳说得没错,你再不回去,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承忠帮忙说服。
“见不到又如何?”淑美一脸决绝的说:“你们要拐我回去,要我负责照顾她,然后医葯费、看护费都来了,我就要背一个压死人的大包袱,我才不干呢!”
“钱的事,你不必操心,我们只要你人到就好。”盈芳说:“你母亲最需要的是你的安慰和支持。”
“她需要我?那我需要她时,她在哪里!”淑美愤怒的说:“我被毒打、被强迫卖淫时,她有保护我吗?还有我大姐、二姐、三姐,她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吗?她孤独凄惨而死是报应,我就是不回去!”
“我了解你心中的怨恨,但她好歹是你母亲,而且她是病危的人,你又何必和她计较呢?”盈芳苦劝着。
“我倒霉,有这种母亲!”淑美仍不驯地说:“你要我看她,是一次两次,还是一天两天?我可有我的生活,万一她一时半日死不了,那我不就被拖累在医院了吗?”
盈芳真没想到淑美小小年纪,竟会说出这种冷酷无情的话来,她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听了逆耳,她的脾气也上来了,忍不住地骂道:“你的生活有哪一样比看生你的母亲更重要?是逃家、打架、吸毒、滥交,还是偷窃抢劫?”
“你敢教训我?”淑美脸涨红地说:“你自己又有多清高?别那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我太知道你了,你曾和淑卿到牛肉场拌厅供男人取乐;你常三天两头不回家,由着你哥哥帮你拉皮条淑卿都不要活了,你还敢说我?你比我还脏”
“闭上你的嘴!”家志大声喝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承忠猛喊着。
盈芳则住后退一步,脸色惨白。那些她千方百计想遗忘的,不论是真实、流言、污蔑和诋毁,都一样切割她的心灵。她多么努力弥补、洗刷、掩埋的肮脏过去,由淑美嘴里吐出,如利刀刺她心,也如一则低级笑话入了家志的耳。
“你们别吼!”淑美话仍继续说着:“你们和她都有一手,还替她遮掩什么?”
家志一脸杀气,承忠则像要跳起来,两个男人似要掌掴淑美的嘴,盈芳忍着心中滴血的痛,阻止说:“这是我的事,你们别插手!”
接着,她以极冷的声音又对淑美说:“我不再管你回不回家。你来医院也好,不来也好,我想也没有多大差别,反正我会陪你妈到最后,算是我为淑卿尽点为人子女的孝道。”
她说完便离开,家志在后面跟着。
“你走开!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看到你!”盈芳一字一字说,眼中有着凄绝与排拒。
“盈芳”他不太懂她的神色。
“不要管我!”
她飞快地下楼,还嫌步子太慢,像身上附了许多黏滞的细菌和腐丑的怪虫,甩也甩不掉。
是的,她尤其不要见家志,他说她高贵圣洁,如今知道她曾经历的,会不会不再尊重她呢?
她不是敏敏,也不可能当敏敏。
曾经不美好,一生就不美好,她还痴心妄想要用学历、言谈、纯洁外表、光鲜衣裳、财富,来塑造完美的自己,结果贫穷罪恶早与细胞共生共长,在脸上、声音、举止里,无所不在。
她,永远不会是高贵,也不配拥有人间的一点赞美。
盈芳直接到医院看春枝。
看护说,春枝早上莫名其妙流了很多血,臭得连护士都皱眉头。
“好像恶化了,止都止不住。”春枝微笑的说,彷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是排掉恶血。”盈芳强振精神,安慰她说。
“找到淑美了没有?”春枝期盼地问。
盈芳不忍说出实情,支吾一阵才骗她说:“有下落了,我们正传话过去。”
“她会来看我吧?”春枝又问:“有没有说我快不行了?”
“李妈妈,你想太多了,对健康有害哟!”盈芳故意开玩笑地说。
她在病房内放着小声的佛教音乐,有呗钻、有钟声,一句句欲镇缓人心。
春枝闭上眼,在半睡半醒中。盈芳的心则始终静不下来,像伤口暴露在空气里,没包扎护理,持续感染疼痛。
世间事,必须想,但常常不敢想,也不堪去想,只有把愁一串串郁结着,形成一股重量,在秋后封霜时落地,化入泥中依然挣扎不死。
她呆坐许久,直到春枝叫一声:“淑美,你终于回来啦?”
盈芳回过头,见淑美果真站在病房门口,一脸不甘,后面的承忠倒像是押解犯人的牢头。
在一头冷一头热的母女团圆中,盈芳将承忠拉到走廊上问:“这是怎么回事?淑美为什么又改变心意了?”
“她那女人吃硬不吃软。”承忠说:“刘老大一句废话都不说,只提到要直搅阿宝的巢穴,让他们混不下去,淑美就飞快的回到她母亲怀里啦!”
“真正是流氓出身,只会威胁恐吓!”她不服气说。
“对付淑美那种人,你温情流泪说破子诩没用,还是刘老大有办法。”承忠说:“对了,刘老大一直在找你,他说你很不对劲。”
“我能吃能喝,有什么不对劲?”她驳斥他说。
“是不是为了淑美那番话?安啦!我告诉刘老大,绝没有那回事,还以我项上人头担保”他拍拍头说。
“我才不需要你担保呢!”她哼一声。
从昨夜到现在,发生那么多事,她一件件分析,不知该如何面对家志。他或许还一样,当个尽心尽力的兄长,但她还能坦荡荡吗?
她尽管有不堪的过去,但仍希望在他面前维持某种美好的形象,她不要他的同情怜悯,只要他的欣赏了解,这对她是无法形容的重要如今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吗?
丙真如此的话,她宁可一辈子不要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