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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宫,南书房。
只有四人,秦王、扶苏、王翦、李信。
秦王笑道:“王老将军此次率军又在燕地建立大功,真是老当益壮,不输青年啊。便是令郎王贲,也在去年未南下攻楚,短短半年内连拔十城,又扩展了秦国版图。真是虎父无犬子,雏风虽然声清威势却不输老凤啊!”王翦急回道:“大王过奖了,小儿鲁钝之人,怎敢蒙大王如此美誉!”
荆轲死了已久,扶苏的心情好了很多,所以近日重又开始参予国事,几乎朝中所有重要国事的决策都有扶苏的身影。但由于扶苏近年来屡建大功,众大臣倒也没有不服的声音。此时听王翦此言,扶苏不禁心中暗叹:“这王翦虽然功高,但还是这般恭敬、谨慎,真深通自保之道也!”
便听秦王笑道:“王老将军太过谦了。寡人此次招回二位将军,是想跟二位将军商议灭楚的事情!”
扶苏闻言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问秦王政道:“父王准备现在就攻楚了么?”秦王政点了点了头道:“燕国已被打到辽东,中原韩、赵已灭,天下就只有楚国能够对我秦国造成威胁了。此时不灭楚欲待何时!?”
扶苏摇了摇头道:“父王不可,中原还有魏国没有解决,魏国占据中原交通要道,不平魏国,若南攻楚国时,魏国突然发难,对我中原新定之地必然大有威胁。请父王三思!”
秦王闻言皱了皱眉头道:“王儿所言倒也有理,王老将军你看呢?”王翦想了想,正要回答,忽然间门外赵高急声道:“启禀大王,鸿翔急使六百里军情急报!”
秦王吃了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急忙道:“速速取来!”赵高急步迈入殿中,捧过一个火漆锦盒。
秦王政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道:“果让王儿说中了!”王翦、李信一惊道:“大王所言何事?”
秦王冷声道:“韩国新郑地区旧韩贵族叛乱,杀害我秦国官史,由于我秦军主力攻赵、燕未返,所以兵力不足,无力弹压。现新郑地区我秦军残存军力已退往南阳,紧急求援!”
王翦眉头一皱道:“不对啊!韩国旧贵能有多少力量,敢胆叛乱。这一定是有人挑拔,暗中支持!”
秦王政、扶苏、李信三人看了看,几乎异口同声道:“魏国!”的确,魏国与新郑只隔了一条黄河,暗中策动韩国兵变,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而且只要行事顺利,便可轻易将韩国故土收入魏国版图。魏国选择中原地区秦军兵力空虚的良机进行如此行动,实在是够毒够辣!
秦王政眼中闪过一抹厉芒,杀气腾腾地道:“这魏王真是活腻了,寡人不去攻他,他竟然敢来图谋寡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王儿,王老将军,李信将军,你们认为该如何应对?”
“依老臣看法,魏国居于中原中心地带,始终是我秦国心腹大患,还是借此机会将其一举消灭为好!”“寡人也正有此意,此重任非老将军不可啊!”秦王政拊掌大笑。
王翦摇了摇头,俯地道:“大王,老臣常年在外征战,风餐露宿,颇历艰辛。现在不仅四肢关节患有风湿痛,便是心脏也常隐隐作痛,一旦发作起来简直痛苦难当、生不如死。臣老矣,已经不能再为大王征战,请大王恩准老臣告老还乡!”
秦王政闻言愣了一愣,看了看王翦的累累皱纹、斑斑白头,不禁暗叹年华易老、英雄将去,有些伤感地道:“转眼间,老将军已经年过六旬,前后为国征战已历四十年,实有大功于秦。只是中原未定,寡人尚有借重老将军之处,所以老将军回家养病即可,说到告老还乡,老将军还是再为秦国坚持几年吧!”
王翦本意为这一生征战无数,功勋颇大,已经有功大震主之嫌,欲早作退隐,以免日后与秦王冲突,但见秦王不允,也只好顿首道:“既如此,老臣便一边养病,一边再为国家坚持数年!”
秦王大悦道:“如此甚好。不知老将军对新郑反叛之事可有意见教于寡人?”
王翦想了想道:“小儿王贲领军十数万正在攻楚,离魏国和新郑甚近,不如令小儿回军先平新郑、再灭魏国!”秦王政称善道:“甚好,就依老将军之见!”
又问了问扶苏道:“王儿,依你之意呢?”扶苏笑了笑道:“老将军之言乃老成谋图之言,甚好,扶苏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楚国庞大,有‘楚虽三户,户秦必楚’的歌谣传说,父王若要灭楚,便得早作谋划,以免临阵慌乱!”
秦王政点了点头道:“不错,是要早作准备。依你们三人看,攻楚要用多少兵力?”
王翦和李信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扶苏也愣了愣,想起了历史上比较著名的一个事件:秦王政欲灭楚,问计于王翦和李信,李信曰:“二十万足矣!”王翦曰:“非六十万不可!”于是,秦王政便以李信为勇,认为王翦老矣。谁知不久李信败军,秦王只得重用起用王翦。
这时,便听秦王先问王翦:“王将军估计要多少兵力?”
“大王,楚国地大物搏,人口众多,而且民风强悍。因此要攻取楚国全境,非六十万军队不可。”
始皇愣了愣:“六十万?李将军之意呢?”
“二十万就足够了!”李信一口咬定!
“二十万?”秦王和王翦都不禁一愣。
扶苏却不动声色,只是静观。
“不错,二十万,而且是分两路进军,一路取鄢郢,一路攻平舆,然后会师于城父,大江以北将不再有楚军踪迹。整顿一些时日后,再东攻寿春,捉拿楚王,亡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秦王政问扶苏道:“王儿,依你之意呢?”扶苏想了想道:“要看何人领军了:李信将军领军,虽百万亦必败;王翦将军领军,二十万可自保,四十万可获胜,六十万可灭楚!总体来说,臣还是坚持王老将军六十万灭楚论!”
王翦闻言虽然面色未变,但眼神中露出一抹得色:扶苏虽然并不是他的弟子,但他平日经常去王翦府中,深受王翦兵法熏陶,所以王翦对扶苏小小年纪便如此精明也是深感得意。
李信却面有不服之色道:“公子如何断言未将领军百万却必败?”秦王政也面有疑惑之色的问道:“是啊,王儿,寡人也认为二十万足以灭楚!你看王贲领军十余万便连败楚军,势若破竹了!”
扶苏摇头道:“那不一样。王贲将军攻楚,毕竟不是灭楚,楚人一时失利并不稀奇。但正若王翦老将军所言,楚人地大物搏、民性强悍,若秦国真要灭楚,楚人惊恐之下,必起全国兵力抵御,恐怕这股兵力至少会在四十万以上。以我军二十万对楚军四十万,胜算不大。
最重要的是,楚国有名将项燕,其人老谋深算,用兵如神,为关东六国中仅次于李牧者,其子项梁也是年轻英武,不输王贲。而李信将军虽勇,毕竟年轻,而且连战皆胜之下,已有不顾形势,过于轻敌之弊,所以若以二十万军轻率出战,必败无疑!”
扶苏有后世经验作为教训,自然分析得头头是道,十分深刻。在座诸人闻听无不变色。
秦王政闻言想了片刻道:“王儿所言也颇有道理,那项燕果如此厉害?”
王翦皱了皱眉头道:“老臣虽然没有跟其交过手,但对其来历也颇为知晓。项燕,属于楚人‘项氏’部落。这个部落原居于黄河以南靠近韩魏的项城,向以勇于野战而闻名,在楚人中独树一炽。后来楚国灭吴越,由于担心吴越旧贵反叛,所以将勇名最著的‘项氏’部落迁往会稽镇守吴越,其部勇名可见一斑。这项燕,便是‘项氏’部落当代最为杰出的将领,不仅精通兵法,而且剑法、射技都在楚人中勇冠三军,而且善于治军,军队归心。最可怕的是,项燕待民甚厚,役民有方,所以会稽一代民众无不敬服。项燕现在不仅得到楚王负刍的充分信赖,就是在楚国军中和民间都有崇高的威望。虽然至今为止没有什么大的战绩,但此人之能决不能小看!所以面对如此强敌,老臣才要兵六十万方敢确保破敌!”
扶苏心中暗惊:“原来项燕还有这么一个来历。怪不得昔年项燕身死后,项梁和项羽能够遁入会稽郡,隐藏得无衣无缝。看来以后要事先除去此人还颇为麻烦呢!”
便听秦王政也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楚人有如此名将,破之不易也。李将军二十万的确不足以破楚,老将军,寡人先开始准备,待灭魏之战后,寡人便调集六十万大军交于老将军,一战灭楚。”王翦点了点头道:“臣遵命!”
扶苏听了松了一口气:“还好,秦王老爹听劝。否则真将二十万大军交于李信,不仅几乎全军覆没不说,连李信也自刎以谢国家。秦国又保存了一点实力!”
李信也是一懔,以前常以为楚人无将,现在听闻项燕如此厉害,便再不敢说那‘二十万破楚’的狂话了。
扶苏却忽地出言道:“父王,王老将军既然要回乡养病,那王儿有一要求还请父王和王老将军批准!”秦王政笑道:“前番王儿诸多大功,寡人还未厚赏。如今若有请求,寡人无不准奏!”
扶苏笑笑道:“首先要请父王饶恕隐瞒之罪。儿臣和王老将军幼女王瑕自小青梅竹马,感情深笃,所以请父王允准,让臣与瑕妹订婚!待儿臣稍大些再将其迎娶过门!”
秦王闻言愣了愣,看了看扶苏,又看了看王翦,面露古怪之色,显然另有想法。王翦有些惶恐地道:“老臣死罪!”
秦王大笑道:“老将军何罪之有!既然扶苏和老将军爱女自幼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不知老将军可否割爱,让其配与扶苏王儿!”秦王既然还要借重王翦,有如此好的笼络之机,怎会放过,当即应允。
王翦闻言面露喜色,他正愁功高震主,以后难得善终,若扶苏娶其女儿,后半生定矣。忙道:“小女能得公子和大王垂青,是其三生有幸。王翦怎敢不允!”
秦王政大喜道:“既如此,拣日不如撞日,就在三日后为她们举行订婚大礼!老将军可有意见!”“微臣无异议!”
扶苏有些尴尬道:“且慢,父王,还有一个呢!”“还有一个?”秦王愣了愣,想起了齐虹,拊掌大笑道:“对对对,险些把齐虹小姐这位灭赵功臣忘了!既如此,三日后一同订婚,待过两年天下大局渐定,王儿便将她们一同迎娶了吧!”“谢父王!”扶苏也不禁面露喜色。
喜讯传出,秦国惊动,上表贺喜者不绝于耳,每日里前来送礼樊亲的王侯显贵险些将‘凌烟阁’的门槛踏破,直弄得扶苏不胜其烦。
好在,三日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秦王政在秦宫中为扶苏举行了盛大的订亲典礼,各国使臣俱至,文武大员齐集,一时间咸阳宫中几乎是宾客云集,红妆遮地,鼓乐惊天中,热闹之声便连远离王宫的市井之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当三位新人出场时,扶苏的英武潇洒固然让宾客们惊叹,但王瑕和齐虹的惊人美貌更让众人几乎瞠目结舌、神摇目绚,大羡扶苏艳运。
这一日,众人几乎狂欢到深夜方才罢休,依秦人好饮的习俗,扶苏虽然酒量颇大,但也被灌得七晕八素。好在,同样喜孜孜的秦王看扶苏实在不行了,下了逐客令,众宾客们这才哄笑着散去。
由于,齐虹本是孤女,既已和扶苏有了名份,便正大光明地住进了凌烟阁。而王瑕由于老父将要回平阳封地养病,却舍不得与刚回咸阳的扶苏分别,也住进了‘凌烟阁’与齐虹为伴。
于是,王翦一边只好大叹‘女大不中留,一边只好孤零零的回平阳养病去了。好在王贲之子王离也已经有了七八岁,老人家总算在平阳也有亲人陪伴,不致于过度寂寞了!
自此,扶苏在‘凌烟阁’中常与齐虹、王瑕二人为伴,感情日笃,日子过得十分快乐。但好景不长,很快的魏国前方战况不利的消息便传回了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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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阁,后花园。
千花怒放,万草碧绿,假山嶙峋,飞瀑激溅,一条条铺满了洁白鹅卵石的小径在园中蜿蜒盘旋着,将庞大的园林串联到一起。在花草丛中,无数勤劳的蜜蜂正在其中嗡嗡的飞舞着,为花园平添了几分生气!
花园正中,一洼占地十数亩的粼粼碧水中,一座精巧雅致的水亭正静静地屹立在水面之上。
亭中,点燃着两炉清幽的香料,空气中充满着一种淡雅袭人的醉人香气。一身白衣的扶苏静静地端坐在亭中,身前放着一只古琴,正微闭着双眼轻抚着琴弦。身旁依偎着两个绝色的佳人,正一脸满足感的靠在扶苏身侧,正是齐虹和王瑕。身后则躬身侍立着两名年约十六七岁,但姿容十分秀丽的宫女!
随着扶苏双手轻柔地划过琴弦,一个个音乐的精灵从琴弦上跃出,似泉水叮咚、似百灵歌唱,充满了一种佯和、淡雅、自然的气息。而抚琴的扶苏在轻香袅袅中,也仿佛脱尘的仙人般充满了潇洒、飘逸的气息!
正在扶苏沉醉其中的时候,忽然间连通水亭和湖岸的竹桥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叮——”扶苏眉头一皱,顿时失去了继续弹下去的平和心境,双手按住了琴面。
远方的竹桥上飞步奔来一人,由于步急,所以震得竹制的水桥都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禁不住“吱吱”乱响!来者无心是也。
扶苏不悦道:“无心,何事如此惊慌?”无心急报道:“公子,大王急召,有紧急军情至!”
“噢!?”扶苏不禁皱了皱眉头:“原本历史上攻魏是一番风顺的啊,难道现在出了什么岔子!”想到此,急道:“虹姐、瑕妹,快帮我更衣!”“是,公子!”
扶苏更衣完毕,立即赶往南书房,便见南书房中端坐四人:一为秦王,一为骑射蒙武,一为李信,一为李斯。
扶苏急施一礼:“父王,儿臣来迟!”秦王点了点头,示意扶苏在身旁坐下。
扶苏坐下后,问秦王政道:“父王,难道攻魏前线出了什么事不成?”秦王政点了点头道:“王贲将军由楚回军后,迅速平定新郑,然后攻魏,一直是一番风顺。但攻到魏都大梁前最后一道屏障废城时,出了意外。具体情况,李斯,你来细说一下!”
“是!”李斯应了声道:“王贲将军攻到废城之下时,苦攻月余不仅不能下废城,反而折损万余兵马。废城坚固,又有重兵驻守,王贲将军无奈,只好火急求援!”
扶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不对啊,历史上王贲攻魏可是一口气打到魏城大梁城下的,什么时候在什么破废城这么个小地方撞了个头破血流啊!”疑惑地问道:“废城具体情况如何,守城为谁?兵马有多少?战况具体怎样?”
李斯道:“废城守将姓吴名昊月,传言是战国魏国名将吴起的后人,率三万魏军据守废城。王贲将军攻魏时,其竟然不守城池,反而将防线前出废城前两千步,设置了诸多鹿角障碍,而且建造了很多叫‘霹雳车’、‘武刚车’什么的东西,累得我军屡攻不克,反而伤亡惨重!”
“什么!”扶苏长声而起,心思急速运转:“‘前出防御’,‘霹雳车’、‘武刚车’,这可是在后世才出现的东西啊,怎么会在废城出现。难道,我那前世几个兄弟中有人在废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