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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格非道:“小弟有一个舍妹,今年十九,小弟不敢夸口,也足以称得上才貌双全,林兄如果不嫌弃的话,小弟愿意全力促成”林子清慌忙摇手道:“傅兄说笑了,在下一个江湖人,怎敢高攀?”
傅格非正容道:“林兄怎好如此妄自菲薄?英雄不论出身低,小弟说过,林兄决非池中之物,舍妹如能有林兄这样一位英雄夫婿,是她的造化。”
林子清苦笑道:“傅兄过奖,在下”恰好店伙又送上菜来,傅格非望着他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说下去。
酒菜陆续的上来,已经摆了满满一桌。虽然说不上山珍海味,但做得口味极佳,在一个小屯的饭店里,能做出这样的菜看,已算是上等筵席了。
林子清看看满桌菜肴,说道:“傅兄何用点上这许多菜肴?”傅格非格地笑道:“小弟得和林兄订交,这是小弟有生以来唯一值得庆贺之事,小弟还嫌这些菜太少了呢。”林子清感动地道:“傅兄把在下说得太好了。”
傅格非已经有了几分酒意,脸上一片绯红,双目斜眠,问道:“古人谓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小弟把林兄视作知己,不知林兄是否也把小弟当作知己?”
林子清道:“傅兄把在下视作知己,在下自然也视傅兄为知己了。”傅格非双目乍睁,说道:“这是真心话?”林子清道:“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在下说的自然是真心话了。”
傅格非举起酒杯,朝林子清道:“来,林兄,咱们干杯。”一口喝了下去。林子清又和他对干了一杯。傅格非道:“林兄,小弟今晚真是高兴极了。”他一手取起酒杯,忽然“噫”了一声,回头道:“青儿斟酒呀。”青儿一手执壶,迟疑了下,说道:“公子,你平日不善饮酒,喝得已经差不多了。”
傅格非道:“谁说我醉了?你快斟酒,我还要和林兄再喝三杯。”林子清也看得出来,傅格非确实已有几分酒意,忙道:“傅兄原谅,在下也不胜酒力了,前人有两句话:怡然恰好微醺处,烂醉如泥俗了人,咱们莫作俗人。”
傅格非这才点点头道:“林兄说的也是。”店伙送上两碗面来,林子清把一碗面吃了。博格非只挑着面条,吃了几口,便自停筷,一名店伙赶忙送上热面巾。
博格非吩咐道:“青儿,今晚菜做得还算不错,你给我重赏伙计。莫忘了厨下司务的一份。”青儿应了声“是”说道:“公子和林爷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是否要回房休息?”
傅格非点头道:“林兄明日一早还要赶路,自该早些休息了。”青儿道:“小的领路。”林子清道:“傅兄贵介尚未用饭,还是要伙计带路就好。”其实不用他说,两名伙计,早已掌灯在边上伺候,闻言连忙陪笑道:“是,是,管家只管请用饭,二位公子,请随小的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客店伙计何等势利,话声一落,立即一前一后提灯照路,引着两人往后进而来。到得上房,打开房门,点起灯盏,才欠着身让两人入内,一名伙计立即沏了两壶茶送上。
傅格非兴致虽好,但酒量不大,此刻经风一吹,他自己也感到确实有些醉了,一手扶门,说道:“林兄还没有醉,小弟倒确是不胜酒力了,真是遗憾得很,小弟失陪了。”林子清道:“傅兄请休息吧。”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林子清起床之后,披着衣服,开出门去,只见一名店伙手中拿着一封信,站在门口伺候。一见林子清出来,立即走上一步,陪笑道:“林爷起来了,傅公子吩咐小的,在这里等候,有一封信,务必亲手交给你老。”说着双手呈上书信。林子清接过书信,只见信封上写着:“面呈:林兄亲启。”字样,不觉问道:“傅公子呢?”店伙道:“傅公子说有急事,天还未亮,就已经走了。”
林子清心中暗自觉得奇怪,昨晚他并末向自己提起,何以走的这般匆促?一面点头道:“好。”店伙陪笑道:“傅公子留下了一头牲口,备林爷乘坐,就在店外伺候。”
林子清又点了点头。店伙巴结的道:“林爷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小的给林爷去打脸水。”林子清又点点头,就回身进房,随手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笔娟秀的字体,写道:“书奉子清吾兄赐鉴:萍水订交,快慰生平,兄实小弟一生中唯一知己,惟弟因事,五鼓即行,未忍扰兄清梦,仁立门前,依依者久之。
今日一别,末埝何时,方得与兄把晤也。兄去热河,如镖局中未能得展长才,弟与当地都统,谊属世交,特备介函一通,兄不妨一试。
留劣马一匹,金五十两,非敢言赠,聊壮行色耳。临书依依,不胜别绪离愁,奈何?诸维珍摄,小弟傅格非顿首拜上。”这封信写得情文并茂,别情婉约。林子清看完这封信,暗暗忖道:“他和热河都统,谊属世交,他莫非是旗人?”
只是字体娟秀,似乎不是男人,而且昨天也有可疑之处,可是又看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再看信封内,果然折着另一个封信,上面写着:“面陈傅都统亲启”这口气不太客气,再看信封并末封口。
林子清愈觉惊疑,顺手取出信笺,只见上面写了寥寥几字,那是:“兹介敝友林兄子清前来,务希妥为照料,感同身受。”下盖了一颗小小朱铃,仔细一看,果然是两个满字。
这封信,和他写给自己的一比,一封文字之中,流露出无限友情,一封字行之间,却似上司对下属的口气。傅格非,他会是谁呢?
正好店伙送来脸水,林子清依然把信笺折好,收入怀中,盟洗完毕,吃过早点,就朝外行去。店帐不用说,傅格非早已会过了,店外,果见一名伙计,牵着那匹青鬃马,在那里伺候。
看到林子清,立即哈着腰道:“林爷请上马。”鞍头果然挂着一个沉甸甸的紫色小包裹,正是昨晚那个为首的蒙面强盗打开来过的五十两赤金,难怪店伙一直牵着马在伺候。
林子清虽觉受之有愧,但也只好受了。当下随手取下一锭碎银,赏给店伙,就跨上马鞍,策马而去。承德府,旧称热河,濒热河西岸,为一秀丽的山城。清康熙四十二年,建“避暑山庄”
于此,亦称热河行宫,建筑雄丽,极湖山亭台之胜。承德虽是一个山城,却是府会所在,不,皇帝老儿避暑和木兰秋狩的地方。市容繁华,纵然比不上京都,也不输各地省会。
尤其这里是汉、满、蒙、回、藏各族的人都有,在街上熙攘往来,服饰语言各殊,却能相处融洽,各做各的买卖,互不相干,也没有半点歧视。这座城,就像五种民族的大杂院,这种情形,更非内地各省所能看到。
整座承德府城,要算西门大街上最为热闹,商肆相比,茶楼,酒馆,三步五步,就有一家,这是因为这里是出古北口第一个大城市,往来的商贾旅客,都要在此歇脚打尖,市面自然就越来越繁荣了。
西门大街上,有一个小横街,叫做探花坊。据说从前出过一个探花,街口还竖立着一座石牌坊,但如今大家都不叫它探花坊,改称客栈胡同了。
那是因为这条小横街上都是客栈,如果有不知道路的人,问某某客栈在哪里,人家就会指指小横街说:“客栈就在那胡同里。”于是客栈胡同就这样出了名。
客栈胡同,客栈少说也有八九家之多,其中以东升栈的规模最大,七间门面,有几进深,不但房间好,招待好,前面一座金碧辉煌的东升厅酒菜更好。
就算不是住店的客人,也要上这里来小酌一番。如果说全城是西门最热闹,那么客栈胡同,是西门最热闹的所在了。客栈胡同八九家客栈,据说要东升栈客满了,才轮得到其他客栈,但其他的几家,也天天客满。
同行自然也嫉妒它,但东升客栈的老板,长袖善舞,来头不小,不但在热河地面上吃得开,在官场中也兜得转。诸如热河都统衙门,道台衙门和行宫侍卫营,都有交情,据说连京城里,都有扎硬后台。
照说,这样一位财势煊赫的人物,应该是热河城里家喻户晓、尽人皆知的人了,但说来奇怪、连东升客栈的人,除了只知道他们老板姓干,旁的就一无所知。
干老板好像是神秘人物,当然也很少有人能够看到他。于是有人猜测,东升客栈是京里某一权相开的,所谓干老板,只是他家里的一名家奴而已。这当然是猜测而已,谁也不能证实。
这天的午牌时光,东升客栈门前来了一位紫脸汉子,看他年纪,约莫二十三四,身上穿一件蓝布长衫,已经洗得快发白了,但他骑的一匹青鬃马,却是相当神骏,一望而知是一个江湖人。
门口的小厮接过马匹,一名店伙就迎了上来,含笑道:“客官要住店,还是打尖休息?”紫脸汉子道:“住店。”店伙连连拾手道:“客官请进。”
紫脸汉子跨进店堂,那店伙又道:“客官要上房,还是要普通房间?”紫脸汉子道:“上房。”店伙听说他要住上房,脸上笑意更深,躬身应“是”一面陪笑说道:“客官尊姓大名,从哪里来的?”紫脸汉子怫然道:“住店还要报姓名来历么?”
店伙连忙陪笑道:“客官莫要误会,这是官府昨晚出的告示,凡是住店的往来旅客,都得填写姓名来处,每逢秋狩时候,都是如此,老客人都知道,客官大概还是第一次到热河来吧?”
“原来如此。”紫脸汉子神色释然,接着道:“好,在下林子清,从江南来,这样够了吧?”
店伙陪笑道:“你老好说,这是官样文章,大家应付应付罢了,你老请随小的来。”说完,领着林子清朝上房行去。东升栈的上房,当真称得上等房间,地方宽敞,窗明几净,陈设雅洁,榻上被褥全新。店伙陪笑道:“这房间客官还满意么?”
林子清点点头,举步跨了进去。店伙立即沏了一壶香茗送来,一面伺候着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么?”林子清一面喝了口茶,摇头道:“没有了。”
店伙退出,随手带上了房门。林子清在榻上躺了一会,然后开门出去,缓步走入东升楼,点过酒菜,吃了午餐,才向柜上问了吉祥街的走法,飘然出门而去。
吉祥街已经快要接近小南门,地方比较清静,除了一家书肆和一家杂货铺之外,整条街上就没有第三家铺子。
林子清原是打听好了来的,自然并不意外,他在街上故意装作来回找寻模样,最后才缓步跨进书肆,朝店中一位掌柜模样的老者拱拱手道:“老丈请了。”
那老者正在门口一张藤椅上吸着旱烟,抬眼望望林子清,才含笑道:“相公要买什么书?”林子清道:“在下不是买书来的,在下想请问老丈一声,这条街上,有一家镇远镖局,不知搬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