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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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靖柳羽房间的另一间客房内,空气中充满了浓厚的火药味,对立而视的两人是好友也是劲敌,迎视对方的目光在交会的瞬间无形中激出炽烈的火花。

    “为什么要来这里?”快马加鞭来到此城的他肯定没安好心。

    从容不迫的笑容堆满在他脸上,更加燃起阿冱特雷心中不满的怒火。

    “见你 !”他微微启口,脱下布满沙尘的外袍,如释重负地端坐在椅上;目光依旧,从头到尾不曾从阿冱特雷身上移开。

    “唉,你又生气了。”他摇着手中摺扇送来几许凉意。

    见阿冱特雷闷不吭声,男子也无意多言,不过他认为最重要的事还是必须向阿冱特雷提醒一下,否则接下来可就玩不起劲了。

    “你很宠那小东西?”他只是猜测,不过肯定的成分居多。

    不对任何人感兴趣的阿冱特雷既冷漠又残忍,要他救人一命,比登天还难。

    不过这日却让他感到十分意外,由古涅口中得知消息,他一时间无法相信他的好友阿冱特雷竟会仁慈到这种地步,还亲自替那小东西净身?这事若传到另一人耳里,那人恐怕也会像他这般诧异。

    “呼 儿!”阿冱特雷直呼眼前男人的名字,泛着银白光芒的面具下,隐藏着嗜血的冲动;银色的瞳孔迅速缩小,发出一道慑人的寒意,但却伤不了抿嘴而笑的呼 儿。

    该死的!他问这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是想激怒他吗?

    “没事。”呼 儿耸耸肩,暂时打住这个令阿冱特雷发狂的话题。“这次回到京城,可不许你再恣意逃跑,若是惹怒了可汗,谁都保不了你的项上人头。”

    “我不打算娶麻洛亚。”

    他们不是很歧视他体内流有另一族人的血液吗?那又为何命令他娶个血统高贵的蒙古公主?简直是极度矛盾。“兄弟,你这么讲就不对了!麻洛亚可是真心希望成为你的女人。”唉,又劝不听,他费尽唇舌最后只得到一句话—我不娶麻洛亚!

    “难道他们就不怕我的血污染了他们自视甚高的尊贵血统?”他的语气愈来愈激动,可知阿冱特雷更觉焦躁烦心。

    “那群老胡涂的话你别听,反正赐婚的是可汗,你大可以安稳的当麻洛亚的驸马爷。”

    “阿冱特雷,你要娶妻吗?”一路上跌跌撞撞、偷溜出房的靖柳羽紧靠着长廊的墙壁,来到阿冱特雷与呼 儿交谈的客房。

    他的出现霎时引来两道目光;一道是惊讶,一道是等着看好戏。

    “柳羽,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没人看顾着靖柳羽吗?古涅一行人都睡昏头了吗?阿冱特雷小心翼翼的扶住靖柳羽。

    “我没脚可以走路吗?”连走路都不行,那岂不成废人?

    “呵,说得好!绝妙,绝妙!”靖柳羽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这等辣脾气当然能得到阿冱特雷的关注,若换成是他,大概也会对靖柳羽产生极大的兴趣。

    “我可不可以把眼罩拆下来?”坏东西,害得他在转弯的时候撞到额头。

    “不行!最快也要两天。”

    阿冱特雷的目光不经意地露出淡淡温柔,但仍逃不过呼 儿的法眼。

    阿冱特雷对这小东西有兴趣?该不会是所谓的龙阳之癖!呼 儿只晓得阿冱特雷往后的日子可能会惨得很精采、热闹非凡。

    “兄弟,你盯着小东西的眼神真温柔,这可是我头一次瞧见。”呼 儿笑道。

    “呼 儿!”

    “好好,别生气,都怪我多嘴,我向你陪不是。”说着,呼 儿便起身来到靖柳羽的身旁。“小东西的眼睛怎么了?他是瞎子吗?”

    “什么瞎子!我只是受伤了。”呼 儿才是瞎子咧!没瞧见因为上药的关系,他得把双眼蒙起来吗?

    “受伤?”此时呼铣儿的语气带着些许暧昧。小东西是为谁而受伤?

    随即,他眼神往上一瞟,瞄了瞄怒瞪着他的阿冱特雷。

    呵,或许是阿冱特雷这小子惹的祸也说不定。

    “我带你回房。”倘若再让靖柳羽留在此地,阿冱特雷才真的要担心。因为呼 儿可能会骚扰靖柳羽的安宁,甚至还会向靖柳羽透露有关自己的秘密。

    “这么快就要走啦?我觉得”接收到阿冱特雷最后一次警告的眼神,呼 儿只好作罢,反正一回到王府,他要接近靖柳羽还怕没机会吗?

    “我抱你。”待靖柳羽起身,阿冱特雷便伸出手臂想搂住他,可是所得的却是拒绝。

    “不用,我自己会走。”两个男人抱来抱去,总让他觉得心底毛毛的,靖柳羽发觉自己不喜欢这样的感受。

    “怎么走?四处撞壁吗?”不管靖柳羽如何反对,阿冱特雷仍霸道地将他抱起,也不理会身后那带笑的双眸如何窥探自己的想法。总之,立刻带着靖柳羽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保重 !小东西。”呼 儿目送着他们离去。

    “阿冱特雷,你该晓得什么才是对你最有利的决定。打从我认识你之后,就明白族人们的丑化根本不会影响你真正的实力,就算你拥有一半汉人血统,但另一半却是蒙古人的血统,抹煞不掉的事实会永远跟随着你。我只要你记得当初被称为银鬼时的情景、那时的自己以及那时的杀戮,我希望你再次变成族人所惧怕的鬼之子—银鬼。”

    呼 儿的眼中闪烁的复杂神色,在合上双眸的瞬间遮掩住他内心的想法,仿若再次睁开双眼,他已将那些想法藏在心底。

    阿冱特雷,做出你的抉择吧!

    “阿冱特雷”

    靖柳羽偎着阿冱特雷的肩头,睡意已袭上大脑,但他仍有些事尚未搞懂,尤其是那名叫呼 儿的男人。

    “什么?”他真佩服靖柳羽的体力,像是一辈子也用不完似的;而且他的问题还很多,常常有令他意想不到又感到挫败的疑问。

    “你还没告诉我很多秘密、很多事情,还有呼 儿”靖柳羽突然感到一股浓浓的睡意,全被他的意志力驱离。

    阿冱特雷并没有回答。回到卧房里,将靖柳羽安置在床上,才关上房门。

    “干嘛不说话?我在问你耶!”像这种静悄悄的情形肯定没好事,或许他的问题刚好碰触到阿冱特雷的禁忌;不过,通常愈秘密的事他就愈感兴趣。

    可不是吗?人们喜欢挖人隐私,要不香港的狗仔队怎会如此有名?

    “呼 儿是我的朋友。”一个喜欢笑的傻子,真实的身份是皇族的一员,虽然不是正室所生,但他的叔父、元帝国的可汗却十分疼爱他。

    “只是这样吗?”似乎还不只这些,靖柳羽的敏锐度远比一般人还要强,除了阿冱特雷所讲的,他认为还有更大的隐情存在,尤其是关于阿冱特雷本身的事。

    “不然你还想知道些什么?”阿冱特雷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桌上一个熟悉的物品—那碗已经凉掉的粥。

    靖柳羽没有听他的话乖乖喝下吗?

    “柳羽!”这次该他生气了。不温不冷的音调暗藏着微怒,可惜靖柳羽未能早先发现。

    咦?他的声音怪怪的。不过靖柳羽却佯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晓得”的神情。

    “桌上这碗粥怎么还在?”他手捧着盛着粥的陶碗问。

    “我不饿。”

    糟糕,被发现了。靖柳羽突然有所领悟,原来刚才阿冱特雷喊他的名字是生气的前兆,他竟笨到这种地步。

    少了一双眼睛的辅助,他察言观色的神技就根本起不了作用。

    “这不成理由!”阿冱特雷并不满意这样的借口。

    “真的嘛!我不”腹中突然咕噜一阵,粉碎了靖柳羽的谎言,大唱空城计的肠胃忠实地表达出他的饥饿。

    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拆穿,靖柳羽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丢死人了,没用的家伙,就不能为我稍微忍耐一下吗?难道就不能等阿冱特雷回房后再抱怨吗?

    “你的身体很诚实,比你的嘴巴还要诚实。”阿冱特雷轻笑道,只是没想到靖柳羽会这么快就露馅,一戳就破。

    “我吩咐人再去—”

    “不用了,现在都那么晚了,大家早就睡了。”厨房里的灶火也早熄了,阿冱特雷当每个人都不用睡觉、不用休息啊?

    “那只有委屈你了。”话中之意,靖柳羽还是得吃下这碗粥。

    咦?一定要吃吗?都已经凉掉了,他哪还吃得下去!

    不过肚子还是不停吵嚷着说它要吃饭。靖柳羽有点后悔刚才没先喝完这碗粥,如此闹笑话真是尴尬呀!

    “我喂你。”天底下可没有人像靖柳羽这般好运气,因为阿冱特雷根本从不照顾他人的起眉饮食。

    “不用”靖柳羽的口中硬是接下阿冱特雷的关爱,塞满冷掉的肉粥。

    “你、你想谋杀我啊!”可不可以先通知再行动,否则他没饿死也会被阿冱特雷给噎死。他当他嘴阔吃四方啊?喂他这么一大口。

    “吃慢点,小心噎着。”阿冱特雷充耳不闻,开心的再舀了满满一匙给他。

    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一种喜悦,不,称不上是喜悦,但却畅快无比,看着靖柳羽闷闷地咀嚼着,他所欣赏的就是这样的表情。

    “拿来,我自己学着吃!”他还有双手,用不着阿冱特雷的关爱喂食,这会让他认为自己是个废人。

    “不行!你看不到。”这回他不用多费唇舌,就赢了靖柳羽一局。

    抬眼瞧着靖柳羽双颊泛着怒光、十指关节紧握得喀喀作响,仿佛他的刺激已经深深的伤了靖柳羽。

    其实阿冱特雷见此景并不见得多高兴,靖柳羽生着闷气,他照样不好过。

    “再吃一口。”

    “不吃!”双方你来我往,就为争夺主控权。

    看样子,今晚将是个漫长的夜。

    在两人争执不休的情况下,冷战持续着。

    晨间朝露当日头升空后被缓缓蒸发,最后一丝夜色也消失在天的另一头;大地活络的气氛再次展露,街道上的人群也逐渐增多,热闹的一天又将展开。

    在客栈内,由于昨晚缠斗一夜的结果,靖柳羽早已累得不支倒地,瘫在大床上二,而阿冱特雷也没占多少便宜,虽然他昨夜与靖柳羽折磨一晚换来一夜共枕,让他今早得以看清楚靖柳羽的睡姿。

    真是天下难看,而且还很糟糕。他双眼才睁开想起身,就发现一只大腿搁在他的上腹,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耳边则传来靖柳羽浅浅的鼻息。

    他是很想叫醒靖柳羽,但又怕吵醒睡梦中的靖柳羽后得不到他的谅解,到时他若大闹起来,他可吃不消。

    就在阿冱特雷烦恼之际,靖柳羽一个翻身,又换了个舒适的位置,整个人紧黏着阿冱特雷的身体,像只八爪章鱼般攀附着。

    隐约的,阿冱特雷感觉到脸旁袭来一阵热气,猛然一看,是靖柳羽的睡颜大特写,逼近、而且真实的呈现在他眼前。

    不像蒙古人粗犷鲜明,也不像南方男子瘦弱饥黄,或是白净如女子的脸,靖柳羽的脸是偏中性的,揉合男性独有的英气及少许傲然。

    那一瞬间,阿冱特雷只想仔细的凝望这张面容,将一切杂念抛诸脑后。

    “嗯”靖柳羽的身子稍稍颤了一下随即平复,他并不晓得自己的脸正贴覆在阿冱特雷的左颊。

    阿冱特雷则不怎么轻松,可是心中却又产生矛盾的想法,希望靖柳羽不要转身。

    内心的希望似乎不得老天垂怜,靖柳羽发现自己抱住的硬东西挤得他非常不舒服,而又换了个位置,整个人趴在阿冱特雷的腹部。

    软软的,很像p0——他心爱的小狗。

    “p0那是什么玩意儿?一听见靖柳羽口中低喃着不清不楚的梦呓,阿冱特雷直觉胸口泛起一阵酸,是醋坛子打翻了的味道。

    他该如何解释这种情形?为什么听到靖柳羽口中陌生的词句他会气成这样?

    难道他在妒嫉?

    “仲飞,不准你抢我的鸡腿!”祸又从口出,靖柳羽将梦中追逐着言仲飞抢夺食物的话脱口而出。

    “仲飞?”那又是谁?阿冱特雷的脸开始因愤怒而扭曲,变得十分骇人。

    不仅胸口,就连腹中也燃起熊熊怒火,皆由于靖柳羽梦呓中的陌生人。

    “兄弟,你醒了吗?”

    一大早就醒来的呼 儿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飞奔到阿冱特雷的卧房,不过古涅说阿冱特雷整夜未归,可见他必定睡在某人房里,呼 儿便闯进了靖柳羽的房中。

    看来他闯祸了。瞧阿冱特雷那张铁青且抽搐不止的脸,以及由蒙蒙睡意中惊醒、仰头不解的靖柳羽疑惑的表情看来,他确实打扰到某人的好眠。

    “谁呀?”靖柳羽搔了搔头,当他抬头一看,巨大模糊的影子开始凝聚成形。

    感谢老天,他的双眼能看见了!昨晚粗鲁的睡姿,他早就把那烦人的布给扯下,没想到老大夫的药这般灵光,能让他在短短一天之内重见光明。

    真是太—呃?阿冱特雷!

    靖柳羽呆住,模糊的影子凝聚后竟是阿冱特雷。

    张着口不敢置信的他本能往后一退,却砰的一声撞到后方墙壁,哀号声立即传遍整个房间。

    “我怎么那么衰,”一大清早就见鬼,还害他撞到后脑勺,靖柳羽敢肯定这只是今天厄运的开始。

    “你没事吧?”来不及拉住他的阿冱特雷只能眼见事情发生,无法阻止。

    “你别靠近我!”只要与阿冱特雷在一起,他的霉运便会一连串地接踵而至。阿冱特雷该是他命中的衰星。

    “好个甜蜜的两人世界。”毫无悔意的呼 儿脸上堆满笑意,直盯着床上衣衫不整、又拉又扯的两人。

    呵,每天总有新鲜事,今早的就特别有趣。

    “呼 儿,你来这里做什么?”混帐!难道是得知他在靖柳羽房里,特地前来骚扰他们吗?

    “带你们回京呀!”从容的一句话当场震醒两人。

    一双眸子在打探着他的脸、他的全身,而且还带着令人疏于防范的笑意。

    他真想挖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呼 儿。

    坐在马车上的靖柳羽一大早就气冲冲,全身散发出近千瓦的电光以及炽热火焰。没人敢靠近他,除了不怕死的呼 儿。

    “倘若你再盯着我,我绝对会挖出你的眼珠子!”不怕死就来,他可不会顾及呼 儿和阿冱特雷的交情。

    “好啊!”但呼 儿却愈靠愈近,使得话说出口的靖柳羽不知该作何反应,一双睁大的眸子只能蕴藏着噬人火光。

    别再惹毛他,不然他真会一脚将呼 儿踢下马车。

    “别生气,当时我真不晓得你俩会同寝共眠。”呼 儿极为无奈的耸着肩,好像所有的错误并非他一手造成。

    “算了!反正我又不是心肠狭小的人。”他可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今日之事就暂且不和呼 儿计较。

    “你们倒是很亲热?”坐在另一隅被两人冷落的阿冱特雷则十分不谅解呼 儿的所作所为。为何他能得到靖柳羽的原谅,自己却不能?这实在太不公平,

    “你别靠过来,谁要是碰到你,下场一定很惨。”亲身经历这些大小灾事的靖柳羽可不想再与阿冱特雷扯上关系。

    “小东西,你别这么对待阿冱特雷。你说他祝你为奴隶,可我却不这么认为。”主人会抱着奴隶共枕,并且体贴照顾吗?

    “谁说的?他就不放我走。”这才是靖柳羽最不满的地方。

    呵,这小东西晓不晓得阿冱特雷是在保护他?若让靖柳羽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在他眼中如此瘦弱不堪的靖柳羽仍旧逃不过被掳的命运。

    难道阿冱特雷不曾告诉靖柳羽,外头的蒙古士兵及贵族是如何对待汉奴的吗?

    “唉,兄弟,我想你是被人误会了,尤其是小东西完全不了解你的好意。”

    “我晓得了,你跟他是同一国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呼 儿所有的沟通看来也是鸡同鸭讲、对牛谈琴。

    “先撇开我和兄弟两人间的友谊不谈,光是他救了你,你就该知足;说要收你做奴隶其实也是假的,他若不如此做,又怎能保护你的安全?”没见过世面的人恐怕不知世途险恶吧!

    “他可以明讲呀!”难道真是他误会了阿冱特雷?

    “他呀?”呼 儿冷哼一声,再扬起眉瞧瞧他的好友。

    不说?说了虽不能证明什么,但至少让靖柳羽能了解你的想法和初衷。

    “我不管你了,兄弟,你和他的事就由你俩自己解决吧!不然你又要怪我多管闲事了。”呼 儿可不想再当别人口中的好事者。

    “这空间就留给你们,外头那些人可没法子驾驭我的爱驹‘鸣风’。”他再不出去,古涅他们可能会被鸣风整得半死不活。

    然而,呼 儿的离开并未有明显的效果,不发一语的阿冱特雷依旧冷睇着靖柳羽。

    “喂,我是欠你钱是不是?”他看惯也看腻了阿冱特雷的招牌表情。

    冷酷就算了,还冷娣着他,他哪里得罪他了?

    靖柳羽甚至开始怀疑阿冱特雷童年是不是过得不快乐,或者另有隐情,被虐、自闭、还是过动?希望统统都不是。

    “你真的想回去、想离开我?”他想留住靖柳羽,只是想单纯的留住他。

    “老实说,能不能回去我也没把握。”靖柳羽只是实话实说,要他丢下另外下落不明的两名同伴独自一个人回台湾,他也办不到。

    “若真的回不去,你有何打算?”他担心这个问题。

    “赖定你。”这话还用问吗?阿冱特雷应该会看在他可怜的份上收留他。

    “我?”此刻他该欣喜、该欢愉吗?阿冱特雷摇摇头。

    “不会吧!你不肯收留我?”摇头的意思是嫌他太麻烦,是个到处闯祸的人?

    “不是,我只是一时无法厘清思绪。”如果靖柳羽想永远待在他身旁,他当然高兴。

    “那还不简单。”靖柳羽眨了眨眼,轻松的道:“我们做个约定,假如我真的回不去,那就赖定你、吃定你,反正一切开销由你负责;但如果”

    “但如果你回得了你的故乡,之前的约定就不具任何意义。”一想到这里,阿冱特雷并没有因为靖柳羽所提的约定感到兴奋,因为最后靖柳羽仍会离开他。

    “不然我再给你一个保证。”靖柳羽朝阿冱特雷伸出手“打勾勾。”

    呃?“打勾勾?这是游戏吗?”

    “这是承诺。”靖柳羽笑道:“你曾救过我一命,所以在我还没有报答你之前,绝不会不告而别。”他向来有恩报恩,有仇当然是还人十倍。

    “就这样说定了。”靖柳羽伸出小指勾住阿冱特雷的小指,许下这个承诺。

    既然说定,他当然不会出尔反尔;但是一旦他报完了恩,阿冱特雷就不能强迫他留在这对他而言人生地不熟的国度。

    “笑一个嘛!”假如阿冱特雷学着在人面前展开笑容,那该有多好。

    “我笑起来不好看。”残缺的侧脸只会影响一个人的外貌,这也是他不喜欢笑的原因。

    “不会,你只要笑给我一个人看就行了。”怎样?他够义气吧!靖柳羽突然伸出手将阿冱特雷的面具扯下。

    “倘若你不笑,面具就不还给你。”他只要求能看到阿冱特雷的微笑。

    “我笑起来不好看。”

    阿冱特雷重申,伸手欲夺回他的面具,却被靖柳羽很机灵的躲了过去。

    “还给我!”

    “不要!”小气,在人面前露出笑脸真有那么难吗?阿冱特雷真是固执。

    “还给我!”最后,动作比靖柳羽快的阿冱特雷轻松控制局面,将靖柳羽的双手反剪其后。

    “你真小气!”是因为脸上的伤疤,所以阿冱特雷容易产生自卑感,以至于他每天都要戴面具见人?但这是他个人的臆测,事实上,阿冱特雷戴着面具原因为何他并不晓得。

    “这不是小气的问题。”阿冱特雷反驳。

    “那你就笑一次给我看。”他不放弃地道。

    无法拒绝靖柳羽的要求,阿冱特雷只好一把拉起靖柳羽,将他拥入怀中,近距离与他接触,两人的目光交会时,看到彼此的面容以及靖柳羽所期待的笑容。

    阿冱特雷僵硬的咧开嘴角,展露过于紧张的表情,想像中该属于柔美线条所展现的笑意完全变了样,令靖柳羽大失所望。

    “我看你还是不要笑好了。”不好看,令他好失望,前几次见阿冱特雷的笑都比这次好得太多了。

    瞬间,阿冱特雷的心仿佛被浇了盆冷水,挂在脸上的笑意蒙上一层冰霜,像是能立即冻结人的血液般使人打了个寒颤。

    “你肯定没交过女朋友,所以不懂得如何笑。”这只是他胡诌的假设。

    男孩子想讨女孩子欢心,不是该常逗她笑吗?虽然在他们那时代的女孩喜欢的偶像中有些总冷酷到极点,摆出一副冷傲的姿态,但有些总是带着阳光般的笑颜,女孩子为他们疯狂的程度绝不是阿冱特雷能够想像得到的。

    女朋友?“是指女人吗?”

    “对呀!如果我想追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就会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她一开心笑容就会更加灿烂,然后我就有办法走进她的世界。”彼此间有好感才能进行到下一步,倘若第一关就失败,那就只有说拜拜的份。

    “逗她开心?”阿冱特雷怔住,脸上布满奇异且复杂的神色。他缓缓的靠近靖柳羽,在他耳畔低喃着:“假如我想逗你开心,是不是也要照你刚才所讲的那样?”与之前的冷酷神态相比,此时的他看起来更温柔,沙哑的嗓音中带着蛊惑魔力。

    “呃我不知道。”男人对男人温柔,还想逗他开心?他从未尝试过这等滋味。他只能说他不敢想像,也不敢相信,阿冱特雷该不会只想寻他开心吧?

    谁知靖柳羽才想拨开紧抱着他的有力双手、挣开阿冱特雷的束缚,可是却被由颈后方伸出的手掌扳过脸颊,还来不及挣扎,阿冱特雷炽热的舌尖便探进?中;而他则瞪着一双眼睛,心中默念着“不可能”三个字。

    吻?!阿冱特雷吻他?那绝对是幻象!但探伸进口中的证明却是如此有力,将他自以为是的臆测全部击碎。

    阿冱特雷身上所传来男人特有的炽热以及一股淡淡的麝香,与他所认知的的完全不一样。

    与女人接吻时完全不一样!他所处的地位完全颠倒,一向主动的他在此时却成了被动的一方;原先处于享受地位的他,所有权完全被剥夺,只能被动的等待阿冱特雷主动且强势的攻势。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更加气愤阿冱特雷对他所做的一切,在没有获得他首肯时就侵犯属于他的一切。

    他的身体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靖柳羽毫无预警的一拳击中阿冱特雷的下腹,闷痛使他不舍地撤离眷恋的唇瓣。

    靖柳羽懊恼、气愤—布满血丝的双眼射出一道道杀人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阿冱特雷的身体杀他个几千遍。

    假若目光真能杀人的话,阿冱特雷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哪能像现在还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你对我做了什么好事!”偷吻他?真是罪大恶极!这下子他不可能会原谅阿冱特雷了,报恩的想法暂且丢到一旁。

    “我不晓得”当他凝睐着靖柳羽裸露的颈肩时又恍惚失神,嗅到靖柳羽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体香时,他便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唤起他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下腹窜烧出欲火,燃起埋在体内深处的冲动因子,此时他最想做的是拥着靖柳羽,贴覆着那张檀口,品尝其中的滋味。

    但当他意识到那股偾张的情欲已违背人类规范,却已无法制止了,更没有把握自己不会伤害靖柳羽。

    究竟是何种动机诱引他失去理智、放肆妄为?

    是因为靖柳羽?那些不合理的举动全是因为靖柳羽?而他又将如何自处?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喜欢、甚至说爱上靖柳羽,毕竟他的感觉告诉他自己,他还没有爱靖柳羽爱到疯狂,他只是在意他。

    或许连他自己都尚未意识到这一切输矩的行为,是由于内心逐渐兴起的情潮,而开始在意、开始不经意的关心;或许再更早些,就因为靖柳羽那笑容、那双深邃凝望他的黑眸,他便在那时失了心。

    就因为不敢确定,所以他才迟疑、才不敢承认。到底他该如何看待这份逐渐酝酿成形的爱意?

    而这份爱意极有可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不曾问过靖柳羽的感受,甚至担心得到的回答会让他失望。

    他在害怕,令人不敢冒信的是他在害怕,所以一切才变得如此不自然。

    “你不晓得?”好恶劣的回答,这是他头一次听见这么不负责任的回答。倘若阿冱特雷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他绝不善罢甘休。

    “你吻了我,还装作一副不晓得的模样?你觉得我能接受这种烂答案吗?”他没有雅量容忍这种事情不断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要问我。”在靖柳羽面前,他变得如此胆怯。

    这样的极端变化不仅令他惊讶,连靖柳羽也感到诧异。阿冱特雷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他不过想要一个确切的原因,他要的只是他吻他的理由。

    “能否告诉我爱上一个人时的心情及感受?”那是何种滋味,像他此刻的心情吗?

    靖柳羽哑口无言,一双紧蹙的眉透露出一抹困惑。他有认真听进阿冱特雷的问题,并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如何解释,找出能令自己及阿冱特雷满意的答案。他只是不敢相信阿冱特雷会问这样一个笨问题。

    “爱人的感受及心情应该是很快乐的一件事,有时像是一见钟情,第一眼就爱上对方,但这成功和发生的机率不大;通常是单恋居多,还有一些则是青梅竹马,相处时间比别人久,自然有可能会产生情意”呵,他在当爱情咨询专家吗?

    不过向来都是被女孩子倒追的他,哪晓得爱有分哪些类型,不过是看书让他大概了解,至于是不是真是这回事,他也不敢保证。

    “如果没办法厘清呢?”他此时就遇上这种困难,亟欲寻找出解答。

    “没办法厘清呀?”阿冱特雷是单恋哪个女人,还是根本就不晓得爱情这玩意儿?靖柳羽下意识地抿着嘴。

    不过这些已经偏离他的正题,他该问的是阿冱特雷为何要吻他,而不是充当一名爱情咨询师。

    “阿冱特雷—”

    “我想我开始对你产生刚才你所说的情意了。”阿冱特雷轻描淡写地说,冷湛的银眸逐渐转柔,凝睇着傻怔的靖柳羽。

    青天霹雳!靖柳羽脑中一片空白。

    阿冱特雷在向他告白?不,不可能!

    从那一刻开始“不可能”三个大字就不停地在靖柳羽的脑中盘旋着,脸上以没有表情来表现此刻的心情。

    他很呕,呕得连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