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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个舒服的呵欠,绝棋颍幽幽地醒了过来。
当她完全清醒之后,发现自己竟窝在东方炼焱的怀中,而且双手还不知羞耻地紧抱住他的腰际,两人亲密的姿势令她愣了好一会儿。
“醒了?”东方炼焱低沉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
她马上放开紧缠在他腰际的双手,脸颊不自觉地添上两抹红晕。她自然地捂住双颊,轻咬着唇瓣。
“早、早”真是羞死人了!她怎么会一点矜持都没有,就这样搂着人家当枕头睡呢?
他、他会不会觉得不高兴呀?她抬起一双美眸悄悄睨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没有任何发火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睡得好吗?”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口气没有丁点不悦。
只是,当她仔细地观察他时,才发现他眼下有着淡淡的黑色阴影。
看起来,他昨夜似乎睡得不太好?!
“很舒服。”她轻答一声,凝望着他那若无其事的刚毅脸庞。“爷你睡不好吗?”口气有着关心与愧疚。
“嗯,差强人意。”东方炼焱轻描淡写地回答。
但眼前这小人儿的确让他整夜不得安宁。
她先是在半梦半醒间将自己当成了靠枕,毫无防备地在他怀里磨蹭着,害他不得不发挥惊人的意志力,强压下想要占有她的冲动。
好不容易等到她睡着了,但过不了多久,她却又像作了恶梦、受到惊吓般开始低低啜泣,让东方炼焱不由得心疼地紧拥住她细细安抚。
待她终于安心熟睡,天色也几乎要亮了
“对不起”绝棋颍轻咬着唇瓣,内疚地抚上他的脸颊。“我的睡相一定很差劲,对不对?”
她深深了解失眠的痛苦,因为每天晚上,她几乎都是睡不着的。
然而,昨晚她却出奇地睡得极沉,竟然没在半夜醒来,一觉到天亮!
记不得到底有多久,她不曾在晚上睡得如此香甜了
“你昨晚不断梦呓。”他狐疑地望着她。“我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不过当我抱着你睡时,你又睡得很好。”
听着他老实的告白,她的芙颊瞬时像烧红的炭火。
“呃、呃”她轻咬着唇瓣,难为情得说不出话来。
“嗯?”他皱眉,望着她面有难色的小脸。“昨晚作了什么恶梦?”
她沉默许久,眼神渐渐黯淡下来,轻轻说道:“其实我晚上已经失眠成习,所以当我在美人楼的时候,夜晚几乎都是陪着男客下棋、聊天,很少上床睡觉,直到清晨才补眠”
“为什么?”他不解,她的作息时间竟与一般人相反。
“美人楼是烟花之地,晚上才是一切活动开始的时机。”她勉强地笑了笑,几乎是避重就轻地带过。
“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可他看出她眼底的犹豫,直接揪出她不肯说出的实话。
她低垂着小脸,一头长发掩住她大半的脸庞,双手不断地绞弄着衣角。“我、我”
这是她藏在心里好久的秘密
她能说吗?她的心里泛起了一股酸涩,那是一道尘封在她心底的伤口,经过好多年总算结了痂,如今他的疑问却成了一把利刃,不断刨着她的伤疤。
回忆就像黑影般,渐渐笼罩她的思绪──
那年,她才五岁,还是扎着两条长辫的小娃儿,与爹娘快乐地住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
生活虽然贫穷、简单,但相依为命的三个人却觉得非常快乐,没有人能拆散他们。
只是幸福总是短暂的,自从邻舍搬来了一个男子,他们的命运便开始改变
那男子也是贫穷出身,所以常往她家跑,但她的父母倒也不嫌弃,在这穷乡僻壤的小村落,互相帮忙也不为过。
不过,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男子看上了绝棋颍的娘亲,在一时冲动之下,竟想非礼她!
正在危急之时,她爹恰好从外头回来,一瞧这情况便与男子起了冲突,男子一时失手打死了她爹,又因为她的娘亲拼命哭号,最后竟连同她娘也杀了灭口。
而她就躲在房里,呆呆地看着这幕,吓到连眼泪都忘了掉
等她回过神,男子早已逃逸无踪,而她为了办好爹娘的后事,不得不哭着向三里外唯一一户人家求救,但却因无力出钱埋葬爹娘,只得将自己卖给牙婆,好挣得一笔微薄的丧葬费。
之后她辗转来到美人楼,被楼主收养长大,虽然从此过着不愁吃穿的生活,但在她的心里这道伤痕始终存在。
于是每一夜她都不敢闭上双眼,就怕又想起爹娘惨死的景象,想起到现在,那杀人凶手依旧逍遥法外
她恨,恨自己无力改变什么,所以她一直将这样的痛放在心上,不敢忘记。
“颍儿?”见她怔仲出神的模样,东方炼焱轻声唤醒她。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
当绝棋颍回过神,再次抬起头时,泪水早已布满她的小脸,晶莹剔透的泪水就像颗颗珍珠,缓缓滴落。
“别哭了!”见她无法克制地猛掉眼泪,一时之间,他也慌了手脚,只能低嗄地命令着。
可她的眼泪却掉得更凶──她已经好久不曾这么哭泣了
“你”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为她拭去泪水。“好端端地怎么哭了?”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说掉泪就掉泪!
绝棋颍摇摇头,脸颊传来他大掌的温暖,眼泪怎么拭也拭不完。
最后他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里,大手轻拍她的背,嘴拙的他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以行动表示。
“别哭”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泪水就像滚烫的油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犹如滴落在他的心,成了一道道深刻的烙痕。
她跌入他的怀抱,像个任性的孩子肆意哭着、闹着。
而他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任由她尽情地宣泄。
他的怀里是温暖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将她团团包围。
忽然之间,她有一股错觉,她想永远霸占这个温柔怀抱,尽情在这温暖的港湾里撒娇。
她缓缓闭上双眼,原来自己是如此渴望一个有安全感的依靠
可现实又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眼前的男人并不属于她,她充其量不过是南宫珍珠的代替品。
想起这里,她的泪水又忽然停了,喉间却多了一股苦涩。
听到她停止了哭泣,他低头望着一动也不动的她,怕她会因为哭得太伤心而厥了过去。
“颍儿”他抬起她的下颚,黑眸担心地凝望着她,并拍拍她的小脸,要她回神。
在他眼里,她真的只是个替代品吗她哽咽地抽气,委屈地望着他。
“在爷的眼里,我到底是什么?”终于,她忍不住问了出来,像是企盼他的回答不是自己所想的。
东方炼焱愣了许久,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终抄忍不住吻上她的唇瓣,撷取她口中的甜美。
直到她几乎喘不过气,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她那急促的呼息喷在他的脸上,差点又令他忍不住再次攫取她的芳唇。
最后他才缓慢开口。“你是我拜过堂、拜过天地的妻。”
是的,他此刻才明白,她是与他拜过堂、在天地见证下娶进门的妻
也是他这辈子,想宠、想疼的妻子!
* * * * * * * *
又是满满一碗菜肴。绝棋颍苦着一张小脸,不断埋头苦吃,然而那如小山高的菜肴仍在不断增高。
“珍珠,你尽量吃,别客气。”惜妙绿将盘中的菜全都扫进她碗中。“瞧你瘦成这个样子,以后要生孩子可怎么受得了唷!”
绝棋颍脸上有着尴尬的笑容,一双美眸又忍不住移向一旁的东方炼焱,冀望他能伸出援手,帮她解决眼前的一大苦难。
他接收到她求救的眼神,一声不响地拿起筷子,将满满的饭菜全扫往自己的碗中,菜山瞬时减少了一半。
“焱儿,你、你这是做什么?”惜妙绿不满地嘀咕着。“桌上东西这么多,你怎么偏偏就爱跟珍珠抢东西吃呢?”
“娘,你这是在撑死她。”他淡淡地说着,没有帮着强迫绝棋颍非要吞下这么多东西。
毕竟她的胃口小得犹如猫儿,食量一向不多,只要将她喂饱即可,而不是强喂她食物,害她难受。
“可你瞧,她的身子这么单薄”惜妙绿有些挑剔地看着绝棋颍,虽然她的媳妇生得花容月貌,可身子骨却十分纤细瘦弱,像是强风一吹即倒,她可是担心得很哪!
“娘,有我在,我不会让她受到一丝委屈的。”他为她辩护,三两下就替她解决碗中的食物。
惜妙绿终于不再坚持。绝棋颍小口小口地将食物送进嘴里,半个时辰后,那半碗饭才完全解决。
好饱绝棋颍以丝绢擦拭着小嘴。
“吃完饭,要不要来些点甜点?我派人下去端上来。”惜妙绿怕她吃不饱,于是又关心地问道。
绝棋颍急忙摇头。“娘,不必忙了!”
“唉呀,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啊。”惜妙绿无心说着。“你嫁来咱们府里,就是府里的宝贝,以后东方、南宫两府,就靠你努力争气为我们生下子嗣,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这时的绝棋颍正以上好的碧螺春润口,听了惜妙绿这样一席话,一时之间半口茶就这么哽在喉头。
“咳、咳咳”她捂着樱唇,不断轻咳,不知该如何回答惜妙绿,只能涨红小脸低下头来。
“娘,你别吓她了。”东方炼焱为了掩饰她不是南宫珍珠的真相,开口打断了惜妙绿的话,免得这天真的可人儿不懂怎样招架。
“我没有吓她,我只是实话实说。”惜妙绿呵呵笑着,对才貌双全的媳妇可说是疼爱不已。
虽然媳妇儿是嗜睡了一点,然而个性柔顺的她,却教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
绝棋颍根本连声音也不敢发出,只是低垂着头,默默的喝着茶,没有回答惜妙绿的问题。
她不是南宫珍珠,所以惜妙绿对她的好,不但会让她感到压力,甚至还令她感到深深的愧疚。
毕竟她不是惜妙绿期待中的媳妇儿
她的身分也不是南宫家的千金,只是一个出身低贱的青楼女子。
若是大家发现她的身分,会不会就此唾弃她呢?此时,她十分不安,又想起东方炼焱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虽是他拜过天地的妻,可那却是在阴错阳差之下成的亲。这样的错误,迟早会被发现,她与他之间的结合本来就是个错误。
而又是为什么,她对他的依赖,却会愈来愈深呢?
就在此时,忽然一名家仆手上拿着封书信,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了进来。
“老夫人、将军,南宫府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请将军过目。”家仆恭敬地来到东方炼焱的面前,将信递给他。“南宫府的总管还在外头等候,说是要等将军看过书信后,让总管带个口信回去。”
此时绝棋颍心口紧了下,彷佛有人狠狠揪着她的心,全身几乎是紧绷着,差点忘了呼吸。
惜妙绿好奇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问道:“南宫府怎么会突然送信来呢?里头写了什么,让我瞧瞧”
“娘,没什么。”东方炼焱看完信后,便收进衣襟暗袋之内。“只是南宫府想念珍珠,希望她回去住个几天。”
“就这样?”惜妙绿见他脸上没有异样,也没放在心上。“那过几天就带珍珠回去探望吧!”
“嗯。”他将手上的书信收好,便又转而吩咐下人。“告诉南宫府的总管,近日内我会带着少夫人回南宫府。”
“是。”家仆领命,便退出大厅。
绝棋颍望着家仆离去的背影,许久回不了神
* * * * * * * *
她回南宫府的时间终究还是来临了──
用过餐后,绝棋颍便与东方炼焱一同离开。回到新房里,她整个脑子还是乱哄哄的,无法思考。
她坐在床铺上,垂眸望着地上,满心牵挂着那封书信的内容,最后终于忍不住抬眸,望着离她不远的东方炼焱。
空气彷佛被凝结了一般,他却不发一语,只是来到桌前,静静地喝着茶。
先沉不住气的人是她。“爷,刚刚那封书信,里头写了些什么?”她不安地扭绞双手。
绝棋颍既担心又好奇里头的内容,尤其听到他会找个时间将她带回南宫府时,她的心几乎要往无底的深渊坠去。
“南宫泠已找回他的妹妹。”他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仍默默喝着茶。“所以我们近日必须要回南宫府一趟。”
一听见找到南宫珍珠了,她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却还是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愿让他看出一丝端倪。
毕竟她并不属于这里,她只是一名代嫁新娘,阴错阳差下嫁给他,而现下正主儿回到了南宫府,那她应当把位置让出来,不能有任何犹豫
甚至也不能想起,他曾说过的那一句──
她是他的妻,他拜过天地、发过誓的妻。
“我、我懂了。”她学他的口气,语气淡淡的,彷佛什么都不在意,似乎没有一丝动摇。
见她没有任何表情,他终于放下手上的杯子,来到她的面前,以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望着她。
“你不想留下来吗?”
她听到他这么一问,全身立刻僵硬得彷佛被石化一般。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我可以留下来吗?”语气中竟然有些颤抖。
这儿可是将军府,而她也不是南宫珍珠,怎能说留就留呢?
“由你决定。”他不勉强她留下来,一双黑眸却透着期待。“我说过,你是我的妻,与我拜过天地的妻。”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她感动莫名,眼眶涨满了水雾,威胁着要滑落。
“我”她低垂着小脸,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这辈子就注定要颠沛流离,永远找不到自己的归属,却没想到这意外的婚事,会让她觉得他的怀里,就是她的依靠
只是这个依靠,却又贵重得令她迟迟不敢下定决心。
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能就此贪心地霸占着他、霸占着这不属于她的位置,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吗?
接踵而来的烦恼,不断侵袭着她的心,令她无法招架。
“我想听你心底真正的答案。”他压住自己那渐渐浮起的烦躁,头一次压抑自己想吼人的冲动。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说出真心话。
“我、我不知道”不知为什么,她竟然退怯了。
东方炼焱?起双眸,来到她的面前,抬起她那精致的小脸。
“你不知道?!”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她竟然回答不知道?!
他不禁怒火中烧,口气也开始变得暴躁,一双黑眸里有着浓浓的愤怒,逼迫着她别再逃避,非要问出答案才甘心。
“我”她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她真的有权利选择吗?
“为什么不知道?只有留与不留,两选一有这么困难?”他挑眉,不懂这女人在磨菇些什么。“你想留在这儿,还是想回南宫泠身边?”
“那么你希望我留下,还是希望我走?”她的口气有些不确定,一双黑眸终于直视他的脸庞。
他毫不考虑地立刻回答她。“我要你留下来。”
他的答案如此铿锵有力,令她胸口发紧,感动不已。
“那我的答案是──我想留下来。”她抬眸,露出一个极其甜美的微笑。
东方炼焱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终于和缓了些。
“如果你的喜怒哀乐能再诚实一点,我想”他捧住她的小脸,嗓音低沉地蛊惑她。
“呀?”绝棋颍不懂地侧着头,眨眨一双水漾大眸。
“你会更可爱一点。”他低头,顺势吻住她因困惑而微张的粉嫩唇瓣。
绵密的一串吻,化成今生难分难舍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