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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姐姐的话如当头棒喝般,敲醒了我混沌的脑子,我的脸顿时苍白了起来。她说的没错,我的确太心软了,心软到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夫君。
无论出发点错对与否,我给出的结果却是错的,错得离谱又可笑。该尽的义务我没有去尽,反倒做出了背叛的举动;该弥补的裂痕我没有去及时弥补,却将它撕扯的更大了。
心口那里泛滥出一股酸涩的涓流,腐蚀着我的良心更加疼痛。我恍惚的笑了笑,不觉低喃道:“禹莲说的没错,我果然是个歹毒的蛇蝎女人啊”“你说谁?什么歹毒的女人?”彗姐姐没听清的蓦地探过头来,蹙眉盯着我。我忙整整心绪,强笑道:“没谁,只是某个人如今看来比较正确的论断罢了。”
见我不明说,她也贴心的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缓缓的坐回位子里,默默的凝望着我的脸庞,严肃的表情仿佛在深思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见我还是戚戚弱弱的没什么精神,不耐的执起一根象牙白箸咚的敲在我的额头上。我“哎呦”
痛叫一声,生气的瞪着她,她却嘻嘻的笑开了。“终于回神啦?我的好妹妹啊,你再这样沉默下去的话,我怕你会变成玉女石。事情总有反正两面,没有必要斤斤计较错误的一面不停的后悔吧?事情也总有过去的时候,纠结发生过的错误更是空洞无用。
自怨自艾的活在自己的思想里是没有人会同情理解的。不如你往前看看,走好接下来的路才是你该费心思度的重点。”
彗姐姐的开导令我茅塞顿开,我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烦恼的确实有些可笑。既过去的,便要忘掉,杞人忧天的傻事才不要去做。于是心情又渐渐的好了些。
而我们点的菜品佳肴此时也都做好了呈献上来。不多,正宴才六道菜,甜点和汤品也是六种,不过互相搭配完美,每一道都甘美香醇已极。
又要了一壶猕红香酒,彼此互相斟敬,推杯换盏起来。因为厨师的手艺实在不错,我们话不多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方停了筷子,喝汤消食。
“哎呀!”我放下汤匙,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怎么了?”见我如此紧张,彗姐姐也忙放手中的汤碗,担心的问道。
我抚额皱着眉烦恼不已“小十二气冲冲的离开的时候口里嚷着‘夏侯尚’,我担心他不懂事跑到校场那边找夫君的麻烦。姐姐在军中人脉广泛,我想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夫君那里可还平静?别是闹到彼此颜面尽失的地步。”
彗姐姐闻言嗤笑一声,松口气道:“我当是什么事,吓我一跳。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结果。小十二如果识相不去招惹夏侯尚便好,若是他真去了,那么他的下场会很凄惨。”
我莫名诧异,小十二会下场凄惨?“这是何解?妹妹不懂。”“你可能八成还不知道吧,”她向前挪了挪,双手抵在下巴上,笑嘻嘻的解释道:“父皇在不久前对我们这些皇子们下了一道密谕,内容说白了就是:令我们日后不可擅自找夏侯尚的麻烦,打扰你们夫妻相亲相爱,否则后果自负。
至于是为什么下这道旨意我是不得而知呢,或许是某种交换也说不定。反正我是听命的乖乖遵守啦。”“原来是这样,怨不得”怨不得我身边暗伏的影忍和眼线一下子少了好多呢,我还以为只是因为禹苍的离开。
“不过,我估计总有几个人不会象我这么乖乖的吧,比如父皇或者小十二,又或者”“这是老爹自己下的命令,他怎么会不遵守?”
我不觉好笑的问道。彗姐姐无力的瞪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以为父皇突然到乌云山的行宫去度假是因为什么?他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又看夏侯尚不顺眼。小笨蛋”
“吖?老爹不告而别的走了,却是因为这个?”我也靠在桌上,拖着腮怔忡发愣。皇帝老爹居然也让步了?太诡异了
“哎呀呀”彗姐姐突然惊叫一声,打断了我的臆想。只见她嘤咛的低吟着似在吞咽口水,白皙的双颊蒙上一层淡淡的粉色,修长的食指暧昧的咬在红唇间,双眸大放精光的望向窗外。
我奇怪的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可是窗外的街道上除了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姐姐在看什么呢?”我费解的问道。
“就是那个啊”她兴奋的指了指楼下的某一点“你看,那个穿紫衣戴冠的少年长的好俊美呢哎呀呀,皮肤也不错呢;嗯,走路时体态也很优美,应是出身世家,也练过武功的哎哎他居然看过来了!
啧啧,正面看更是月儿般的神俊,腰细细的,腿也挺长,身材真棒!体力和耐力应该相当不错吧我让侍卫下去问问他是那家的公子。”
“”我嘴角抽搐着甚是崩溃。我这姐姐哪里都好,就是对英俊少年有着莫名的执着,花心而不加节制,平白耽误了许多年少有为的少年,给他们本来明朗的人生蛮横的划上了一道洗不掉的黑墨。
因为她涉猎的范围太过广泛,数目又太过庞大,从不考虑人家的意愿和家世背景,结果其中一部分不小心爱上她的少年如今变成了怨男,另一部分痛恨她的如今则变成了敌人。
我忍无可忍的扳正她春意荡漾,桃花乱冒的脸庞,命令侍卫不必下去打扰人家无辜的英俊少年路人甲。敲着她的脑袋,强迫她回神的提醒道:“克制克制!想想姐夫,姐夫很可怜的!”
虽然被我阻止了很不高兴,但是姐姐悻悻的还是收回了目光,不无遗憾的长叹了一声,白了我一眼,无精打采的冷嘲道:“去他的可怜!你姐夫除了在钱的方面有点天分之外,其他都乏味的紧。
而且他现在呆在鹿水的王府里坐镇替我处理政事呢,天高皇帝远的,他管的着么。”这个不是离得远还是不远的问题吧我额角冒汗的窘迫不已。大概是姐姐太久没有恪守道德规范这种东西了吧,漠视和扭曲的太过离谱。
我正严肃考虑着是不是该同她讲讲关于婚后双方的忠诚问题,但在听到她哀怨而妩媚的长吁一句“姐姐我也是很寂寞的啊”后,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想起其实自己也曾红杏出墙一二三,更加没有立场理直气壮的去管教别人什么。
两个公主没精打采、个怀心事的又对坐了一会儿,她又恢复了精神突然笑道:“对了,差点忘记和你说了:如今我的经商脉络已经触及到真干国内了。
前几日刚做了一笔不错的买卖,那个真干国来的巨贾为了打通鹿水的商路,不惜重本的贿赂我,送了我好多宝贝呢。
其中有一件是把失传百年的七弦古琴,名作‘枯角太忧’,是把难得的好琴,我料你定会喜欢,就给你留下了,改日给你府中送去。”
“枯角太忧?”我双目一亮,瞪得老大,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传说那把琴奏出的音色堪称绝响,若操奏入了境界,真的能遇到那绕梁三日而不绝的奇音。”彗姐姐闻言,豪爽的大笑道:“就知道你能喜欢,那好,今晚我便派人给你送去。”
“不必如此着急。能得到此琴已属不易,如今机缘巧合落在姐姐手中我也不差这两三天性急。待过几日,我净衣熏香后,亲自到姐姐府中接琴,也顺便借花献佛的给姐姐弹奏几曲,可好?”
彗姐姐听后眉开眼笑的当然说好,因为自从她舍弃了琴艺之后,在我待字闺中时,无论她高兴或者伤心,都爱到我的绾鸾殿里,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闭目听我为她操琴弄弦,抚音奏曲。
“如此甚好,那么妹妹得空便到我的府中来吧。正好那位巨贾还在,他身上的宝贝多着呢。我们听完琴后,你到他那里选几件喜欢的珠宝和精美的摆件,狠狠收刮他一番。”
“遵命,彗姬公主殿下。”我俩挤眉弄眼,奸诈无比的抚掌大笑。行贿这种罪名只是用来约束臣子官僚的,令他们循规蹈矩,秉公执法。
而对于皇室来说,既然天下与臣民都是归属于我们的,那么想当然耳,臣民的宝贝即是我的宝贝,臣民的行贿只是对皇室表达忠诚的一种直白的方式而已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不知算不算很罪恶?
与彗姐姐开开心心,嚷嚷闹闹的一直聊到红日西沉,残霞朦胧,方分了手,各自回府。回到侯府已是华灯初上,灯火阑珊之时。骑至门口,还为来得及翻身下马,便有几个奴仆急匆匆的围了上来。
“公主殿下,您可算回来啦!”侯府的老管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慌忙向我施个礼,一张老脸愁眉苦脸的纠在一起仿佛喝了十斤苦瓜汁。
我心下一惊,忙翻身下马,问府里出了什么事?令素来举止得体的老管家如此慌乱惧怕。老管家张口咿咿呀呀的“十二皇子,十二皇子”的比划了半天,却又不知如何能讲的清楚。
最后急的跺了跺脚,急道:“公主且随我来,便知是怎么回事了。”说罢前方引路,直朝府里的祠堂而去。刚迈进月门,还没转过影壁。
远远的就听到小十二在那边嚣张霸道的嚷着:“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砸啊!统统都给我砸光!岂有此理,居然敢殴打皇族!我要夏侯家为自己的忤逆犯上付出代价!砸啊!我要让他的祖先跪下来给我赔罪!谁要是胆敢拦阻,别怪我无情,一并杀了他!”
我三步并作两步忙冲进园子里,只见原本团花锦簇,秀木参天,影竹成墙,碧洼金波的祠堂前院此刻却是一片狼藉:残花断枝遍地,高木修竹被胡乱的拦腰砍断,倒了一片。
假山下的碧池里精心饲养了多年的五色锦鲤统统被人捞了出来狠心的扔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蹦跳着气绝;而那两只深得公爹大人喜爱的千年大赤龟,却不知被哪个人狠踹了几脚。
龟壳整个翻转过来肚皮朝上的躺在角落里,兀自伸出四只肥肥的爪子,拼命的抻长脖子,对空凌乱的挥舞,徒劳而无望的蹬来蹬去
一股热血轰地涌上我的脑子里,眼前一片暗红,我手握成拳,不禁怒从心头起。真是太过分了!趁着夏侯山老将军夫妇不在家,便大着胆子跑到家族里最重要的祠堂上如此恶意的捣乱?!
就算你是皇族贵胄,就算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又有谁赋予你能肆意妄为的权利了?又有谁准许你可以任意践踏他的荣耀了?
眼睛眯了眯,我满腔怒火的抬头又向祠堂望去,只见那个始作俑者小十二正背对着我站在祠堂门口跳脚叫骂着,指挥身旁的一队全副武装的亲兵,让他们冲进去砸了祠堂。
而几十个侯府的家仆也同样手持武器护在祠堂前面,两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步的互相对峙着,战火一触即发。
“统统给我住手!”我站在园子中间,大喝了一声。顿时所有的人都抬头向我望来,两方的亲兵家仆们一齐道了声“公主千岁”对峙的火焰稍稍平息了些。小十二也不例外,他转过身来见是我,委屈的叫了声“姐姐”接着嚎啕大哭起来。我恼怒的瞪向他,正想好好的训斥他一番,在看到他的脸后却又被他吓一跳的连退好几步。
因为刚才是远望,灯光又晃动不真切,只以为他穿的是件白衣,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裹遍他全身的白色的反光竟都是密密麻麻缠绕的白色绷带?!
顺着夸张而恐怖的绷带衣服上看,又见他的娃娃小脸却不知被谁下狠手的痛殴了一番,全然不见原本的可爱精致;正对着我哭天抹泪的却是一张比原来大了近一倍的青紫肿胀的包子脸。
他那双本来漂亮的杏仁眼也被肿胀鼓起的颧骨肉埋进了眼眶里,只余下两条细缝;鼻子嘴巴还好,只是嘟嘟的高高撅起,如一朵盛开的紫色喇叭花!除了声音上还可以确定是小十二没错,视觉上我拒绝认识他。
“你、你是谁?”我惊诧的有些走调,又顿觉失言的忙弥补道:“不,我是说,你这是怎么了?”
“呜姐姐都是夏侯尚啦!”他哀嚎着,如一只笨熊似的摇摇晃晃的奔来扑进我的怀里,可怜兮兮的昂起头,从包子缝里飙出两行男子汉的热泪来。
皇子殿下被殴打成这个样子也是世所未见,而且天下间又有谁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做这等忤逆犯上的事?我温柔的摸摸他变大了好多的脑袋,心生怜悯,不禁软语安抚道:“不哭哈慢慢说,怎么了?”
他抽泣着,呜咽咽的将自己的不幸遭遇一五一十的道出。他的叙述条理清晰,主题明确,过程生动,不过因为主观意识太过强烈,有主观臆断,挟私报复的嫌疑,所以我英明的转换成旁观者的立场看问题,简单概括事件的大意就是:
这小子真的不知好歹跑到校场上去找夫君的麻烦了。当时夫君正站在阅台上指挥士兵们演习,这小子就愣头愣脑的硬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