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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哥哥况后宿,九真国嫡长皇子,年二十有八,被冀许为下任帝君的最佳人选。他冷静睿智,张弛有度,遇事不骄不躁,沉着淡定,尤擅未占妙算,运筹帷幄。
少时他常与我说,人虽然控制不了风雨雷电,物转星移,却可顺应自然之无常而变弊为利,化枭为鸠。它强我柔,它弱我攻。天下常胜之道日柔,上善若水,柔可克刚,避实以击虚,持后而处先。
对人心亦是如此,人与天地相参,与日月相应,盈虚通于天地由此可见宿哥哥是个天生的帝王之才,他深谙权谋之道,御人之术,纵观我们皇子之列,无人能出其右。
此次我能从真干国皇宫里全身而退,便是他的计策。瞒天过海,偷梁换柱,金蝉脱壳,暗度陈仓等数计连环,天衣无缝。
这要从九月九重阳夜那天的皇都闹市说起。原来自我遇刺坠河后,禹苍遍寻不着,心急如焚之下坦白从宽将掳人拐带之事主动告知了夏侯尚和况后宿,要求他们立刻过来支援。
而当时刚刚凯旋回朝的夏侯尚和忙于朝政的宿哥哥还不知我被掳之事三人碰面后他们顺着亘江溯流而上,地毯式的搜寻了几月未果。
最后他们几乎要放弃我还或者的希望了,他们甚至想哪怕是找到我的尸体也好。当他们搜寻到皇都附近的时候听闻有人从水中救上来过几个女子,于是他们直赶去察看,却失望的发现那几个女子中没有我。
那日正是上九九重阳,从人家出来的夏侯尚心情低落的独自游荡于皇都闹市之上,熟料却鬼使神差的发现了我。但只惊鸿一瞥后我便又不见了踪影。他本能的提步去追可半路却横空杀出几个黑衣人阻拦。
那些黑衣人也不恋战,只拖延了几刻便又倏忽退去。夏侯尚顿时发觉到事情出乎意料的复杂,他纵横沙场十几载,遇敌无数,那诡异的黑衣人虽然来无影去无踪,但从交手时的武功路数上猜出他们定是出身极高的正规影卫。
有了线索便容易顺藤摸瓜的查下去了,只是还未等他们查探明白,次日夏侯尚就遭遇杀手的暗杀,不胜其扰。我记得九九那夜青阳在宫门口骗我说要到前殿办些事情而一夜未归,大概就是去行暗杀之事了吧。
虽然知晓了对方是邻国的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但为了自己的私欲他还是任性的不顾一切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他太过急躁而此地无银三百两,却让宿哥哥他们轻易的获知我的所在之地。
我与宿哥哥十几年的兄妹,他深知我是个恋家思亲之人,失踪数月我竟没有与家人联系,他料定我必定是失忆或是中了某种邪术迷失了神智。
于是他大胆的策划了一个计策:首先让两个部下易容成夏侯尚和我的样貌回九真国,即为敌人之眼中钉,何不先移花接木,调转视线,以为日后铺路。
然后宿哥哥和禹苍凭借国使身份堂而皇之的持贺帖入宫一探究竟。可能是彼此间的血亲感应、灵犀相通,我们在禅意水居竟然不期而遇。
夏侯尚说禹苍精通巫蛊蟊毒。虽然不知道他堂堂一个太师公子纨绔贵族怎么会修习那些个邪门歪道的东西,不过个人认为这神诡幽秘的东西和他狡猾阴险的性子倒是蛮相配的。
起码某天他淫心大起想迷奸某个良家少女时是随时的心随意动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啊总之那日他和宿哥哥在青阳的面前是随机应变合演了场精采绝伦的好戏。
尤其是送玉那段,禹苍两人配合默契的一唱一和:妩媚轻殇的桃花眼瞟来瞟去的丢来丢去看着很欠扁,貌似垂涎美色握住我的小手暗送秋波,实则那时禹苍是趁机把一种名为“前生今世”的蛊虫放进了我的体内。听说这“前生今世”
蛊可吞噬掉世间一切乱人神智的蛊毒,亦可解迷人魂魄的各种摄魂术不得不说禹苍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厉害的,当夜我的记忆就如同走马观灯般一一回现。“小妖”还是“瑞凰”?不真实的记忆和真实的虚幻让我如坠云里,载沉载浮。
“前生今世”原是如此。被禹苍禁锢着与他大江南北游玩的时候我就曾震慑于禹家庞大的势力脉络,如今宿哥哥和尚也被他小小的震撼了下。
守备森严的皇宫禁地在帝君即将大婚的时候防卫更是如铁桶般的密实,但即便是这样,禹苍居然还能将自己的内应和夏侯尚安排进来。
那天当我看见女侍为我展现出她手臂上由宿哥哥画上去的飞凤时,我知道我必须回家去了。对于卧龙和青阳来说“命运”和“错误”这种推搪的理由根本就是狗屁。我看见的就要,我要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别人看都不可以看的。
他们是两头野蛮且傲慢的头狼,觊觎他们猎物者绝不原谅。所以我无法对不讲理的他们说出回家或者离开的话,唯一的途径就是悄悄的逃跑。
“不要背叛我们。”我承诺过你们。但是对不起,我必须要失信了。我们彼此之间的错与对,我不想去深究。卧龙、青阳,就当我是个不择不扣的背叛者!
你们恨也好,怨也好,混乱纠缠的丝线到这里就剪断了吧,什么缘什么分都统统随风消逝了吧。
我是瑞凰,九真国公主殿下,十七岁嫁于威武候夏侯尚为妻,将与之共度余生这个就是我的未来我的宿命!而那个名叫“小妖”的女子,从水里而来的女子,与你们笑语相谑嬉骂嗔闹的女子却是朵空灵的雪花,当温暖的阳光升起时渐渐消融幻化成风,逐梦而散了
故事讲到这里打住刚刚好。我没有继续追问夏侯尚此时还留在真干国混淆视线的宿哥哥是用什么计谋令卧龙和青阳没有追来,或者说让他们没有怀疑那个穿着金色喜服与他们大婚的女子不是我我不想问也不敢问,因为我太了解卧龙青阳也太了解宿哥哥了。
他们同样的冷酷无情自私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然有人对“拥有”偏执到连死都不会放手的任性,那就掐灭这欲望之源的生命之火,干干净净的死吧。死,是终结,亦是开始卧龙,青阳永别了。
今年的秋季似乎比往年的要短了许多。转眼间便到了寒冬腊月。帝都的冬季不似南方的四季如春,亦不似北方的冰天雪地,温和且中庸。
入冬后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场雪,昨夜的应是第九场。人言雪落无声,可是昨夜我却倚在灯旁认认真真的听了一夜的落雪。
细微的,小心翼翼的沙沙落地声恰似雪精们窃窃的私语,隐秘的低吟着人间不可解读的妖丽语言。卯时,天微明。一夜未合眼的我起身披上紫金貂绒斗篷,随手将摊在檀桌上的素白绢纱搭在臂弯,准备趁着残雪未住,到林苑的花榭上去折几只早开的梅花回来装点房间。
绕过暖阁时,见睡在火炕上的小十二况后天酣睡正甜。应是梦见了极美妙的好事,露在锦被外的小脸笑颜如花,傻傻的扯露出齿龈来。
可爱的小家伙。轻笑着叹了口气,转身蹑着脚的走出暖阁。现在可不能小看我这个弟弟小十二了,这小子俨然已经修炼成为半个暗探了,不一定在某个时候就会隐藏在我的周围,密切的观察起我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就拿出他皇族的特权阻止一切他看不顺眼的人靠近我。
对我因私密空间被打扰而产生的不满情绪他不但视而不见,且还沾沾自喜的自诩为护花使者!
这种颠倒黑白的手段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教的!他一定是受我那长不大的五哥况后昊的指使,并在父皇的怂恿下跑过来做眼线的!
话说自我回到九真国的那日算起,我的生活就没平静过。甫一回到宫里就被“愤怒中”的父亲大人禁足在绾鸾宫里闭门思过一个月,将我和身边所有的人隔离开来。
同时让我在思过期间写份关于“过早结婚导致的种种弊端及恶劣影响”的悔过书来,并且要求必须写满十万字!
被强制按坐在书桌前的我,望着眼前一个忙着研磨一个忙着铺纸的雄壮侍女两只,气的只想拿砚台狠狠的砸皇帝老爹的大头几下!什么“过早结婚导致的种种弊端及恶劣影响”?!
那我的姐姐们比我结的还早呢!怎么不去让她们写?!还有这两个负责我饮食起居的侍女也不知道是老爹从那个殿里找到的,长的居然比夏侯尚还高!还壮!随随便便一个手指头捅过来就能让我软绵绵的倒在床上哼哼唧唧半天!
我忍啊忍,好不容易忍满一个月,将那厚厚的一本自己也不知所云的悔过书交给老爹后,想着终于可以脱离苦海,然后找我那又是许久没见的郁闷夫君夏侯尚长谈一番,将我们彼此间许许多多的小问题认认真真的解决一下。
是在我的软硬兼施下,老爹只勉强让我可以偶尔回到夏侯尚他老爹在京都的府邸上小住,却死也不同意再一次让我离开京城和夏侯尚去东北戍边。
抱着只要离开皇宫去哪里都可以的心态我乐呵呵的同意搬到公公婆婆家去住!可是新的挑战却始料未及的从天而降!
那个从一开始就看不极度不顺眼的公爹大人—夏侯山老将军自我搬进定邦公府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千方百计的阻挠我和他儿子见面,时不时的举着三从四德的旗帜暗枪暗箭的运用讽刺挖苦压榨排挤等等无聊的手段打压我。
并且还联合起全府邸的上下人等忽视、无视、漠视我的存在!再加上我那些皇兄皇姐皇弟皇妹们无时无刻的起哄穷搅和啊啊!为什么我一直希翼的安宁平淡的生活永远是那么的鸡飞狗跳呢?
要不是为了维持我端庄高贵的形象,我真想扯着头发绕着皇城狂跑狂喊一百圈啊一百圈!只是这看似鸡飞狗跳却过分正常的日子却又让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因为对于我失踪数月的原因及在真干国所经历的种种,我不知道宿哥哥是如何与别人解释沟通的,但是无论是父亲大人也好,姐姐哥哥们也好,甚至是夫君夏侯尚也好,都对此事不闻不问,三缄其口。
仿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超不正常的超自然过渡导致我有时在夜半梦酣的时候甚至会突然惊醒,瞬间的以为那几个月的遭遇只是我的南柯一梦,可是曾经深刻在脸颊及肩膀上的痕迹却又如无法愈合的伤口般,反反复复的发作,痛入骨髓。
即使用最名贵的药抚平它也好,无法忘却的记忆却已然刻在心底了。还有禹家他们,也同样过分的安静了。或许是父亲和宿哥哥用了什么手段压制了他们,也或许,这不寻常的寂静预示着什么不详的征兆?
唉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哎哎?!我管他那么多做什么?我撇撇嘴突然觉得在这里杞人忧天的自己很是无聊的说。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地塌下去有肉儿厚的垫着!我即矮又瘦,总不会件件倒霉的事儿都轮到我身上吧?
愿意隐瞒的就隐瞒去,喜欢玩手段就好好的玩去,爱装聋作哑的就当他是残障人士去,有什么家族恩怨的就死劲儿的互掐去爱怎么折腾,愿怎么折腾,能怎么折腾的就赶紧瞎折腾去!反正,什么事儿都离我远远的就好!
人家目前的心愿只是想和夫君大人温温馨馨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虽然现在我们彼此之间有点小小的纠结难解,不过没关系,相信只要我努力改善,假以时日我们的生活必定会一帆风顺,合合满满,幸福健康的嘿嘿嘿嘿嘿我窃笑数声,眼前想象着我们未来生活的绮丽画面。“在笑什么呢?”“哎?!”骤然在耳边响起的男性嗓音让我吓一跳,我侧身看去,那个站在絮絮飘雪下许久未见的伟岸男子依旧是一身的轻铠装扮,注视我的虎眸里笑意盈盈。
见我惊讶的样子,他不禁戏谑的笑道:“晨曦微露,万籁还寂,夫人便起身来到这荒隅之处掩唇窃笑,敢问是为哪般?”
我闻言忙颈首垂颔,双手相握抵在胯间,腰肢微沉,福了一福,低眉顺眼的嗳道:“青雪如锦,舞风有音;雅梅暗开,醇风传香;如斯画景不觉令妾身倾心如醉,无心睡眠。
故晨明踏雪而来欲想折梅几枝,聊慰闲趣。谁想妾身不端仪态却猝被夫君大人觑见,真真羞煞人也”说罢,咬唇做敛眉害羞状。
“哈哈哈哈哈哈”夏侯尚听罢哈哈大笑数声,伸手托着我的手肘将我扶直,指着墙头上从花谢那端生长过来的白梅,笑道:“夫人且看,令夫人倾心的可是那枝早开的白梅?”
细眉扬了扬,一双水眸也不去看那梅花,眼儿只或轻或浅的凝睇着他俊朗的面庞,细声道:“夫君好生英明,正是那枝。还望夫君屈尊为妾身折得那花儿。”
手指改以轻抚在我的脸颊上,他亦笑意盎然的凝睇着我,摇头叹道:“不可,不可。”“哦?因何不可?许是那花儿萧条未开,不入法眼?”“非也,非也。”“或是这冬寒入骨,怕伤了它花骨之气?”“也非,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