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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个星期六的下午注定是安闲不得的。也不知是因为我的预感还是惯例使然,象我等这样上不上、下不下,说官不是什么大官,说不是官还多少有点职权的人,场面应酬往往是不均衡的,要么连着几天没什么“使处”要么连续作战喝“涝”了,喝了上顿喝下顿,越想休息越不得闲,弄得逢上桌必喝酒,逢喝必醉,每醉必悔,每悔必信誓旦旦以后说什么也要“拿住”而真正需拿住的时候又往往身不由己。
这不,昨天刚与几位企业负责人度过“周末”今天周六中午又与几位“要好的”聚了聚,回到家已是下午三四点了,迷迷糊糊地刚想打个盹,手机突然响了,并且一连响了好几遍,一看是皓。皓是我的老乡兼高中时的同学,现在乡镇一家挺不错的站所当负责人。皓在电话中说:“怎么不敢接电话?今晚没大使处吧,高中时的老班长大合去外地出差刚回来,我已安排好今晚给他接风,你现在就抓紧到琅琊台大酒店“帝都”厅去,一会我们就到。”说完,不由我分说就撂下了电话。我知道,皓虽然跟我同岁,但生日比我大,他这是以“老”卖老,作为老同学不得不听,而大合虽然一直属农民身份,但却是我们的老班长,还是所在乡镇有名的农民企业家呢,就连所在镇的党委书记和镇长都要敬他几分,这样的场合不去说啥也说不过去。
琅琊台大酒店是一家三星级酒店,当我急急火火地赶到时,大家已经等在那了,除我、皓和老班长大合外,还有一位在市直任企业负责人的老乡外号“刘斤半”另一位是皓在大学时的同学发子,发子虽不是正宗老乡,但他的老家与我老家相隔很近,也算是个“叔伯老乡”吧。
一番寒暄后,酒宴如期开始。我被皓安排了个副主陪,自然酒的事需要我操持了。于是我以表面上是请示皓,实则征求大家的意见的口吻说:“咱们喝点什么酒?”不等客人反应过来,皓就紧接着我的话说:“不喝琅琊台,感情上不来,当然喝琅琊台酒了。今晚在座的都是本地人,琅琊台酒是全国名牌,又是咱们的家乡酒,家乡人要喝家乡酒,再说了,今晚咱们又是在琅琊台大酒店,不喝琅琊台酒怎么行呢?不过,看来大家中午都喝酒了,今晚主要喝点低度的,先喝“红梅”、再喝“长生”小姐,倒酒!”
大家一听皓说的在理,也就没有任何推辞,按照我们当地约定俗成的“321”工程即主陪三杯、副陪二杯、客人一杯轮番敬酒的惯有做法,大家搜肠刮肚地各自发挥着一套一套的敬酒词,把个酒场搅和的象个发高烧的测温计,温度一点点地在上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老班长大合的提议下,大家将杯中还有上半杯的酒一饮而尽,使场面一下子进入了高潮。此时,作为副主陪的我本来就不胜酒力,加之连续作战,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实在不能继续喝了。这时“刘斤半”突然发话了:“主陪不喝琅琊台,不如把位让出来;副陪不喝琅琊台,干脆别到酒桌来。”
大家都知道“刘斤半”是“酒精”考验的企业负责人,酒桌上经历的多了,不但练出了酒量,而且也练出嘴皮子来了,俚言巧语黄段子一套一套的。看来,他是要将我的军了。我俩虽不是同学,但却是老乡,且平时常在一起喝酒,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正好,此时我正巴不得,于是便顺水推舟,不由分说,起身就把“刘斤半”拉到副主陪座位上,随后我就接着他的话说:“喝上半斤琅琊台,豪言壮语多起来;喝上一斤琅琊台,跌倒还能爬起来;喝上斤半琅琊台,海市蜃楼迎面来。你是有名的“刘斤半”副主陪的位子非你莫属,否则岂不太屈才了。”
可别说,人家“刘斤半”不愧为“刘斤半”也没用多让“坐在这里就坐在这里,不过我可要在其位谋其政,谁要不服从谁就过来坐。”“那你先连喝三个,大家就听你的,你说怎么喝就怎么喝。”一直没大表现的“叔伯老乡”发子终于发话了。发子我还是第一次跟他坐在一起,酒量并不大摸,不过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估计酒量决不在我之下。
听了发子的话“刘斤半”也不客气,自斟自饮一口气连干三杯,然后又亲自给每个人的杯子都倒满了。
看来,今晚算是遇到满桌大酒量了!照这样下去,凭我的酒量三个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就是醉死也喝不过他们,还是趁早“耍赖”吧。于是我对刘斤半说:“都说你是‘刘斤半’,我看以后叫你‘六斤半’得了。”
“实不相瞒,多了不敢说,就这样的低度美酒,在下还真喝过三斤来。”“刘斤半”不无挑衅地说。
“哦,那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有‘酒漏’无疑。”
“什么是‘酒漏’?”
“‘酒漏’就是喝上酒后,从胳肢窝及身上其他容易出汗的部位渗出来。据说有‘酒漏’的人管喝多少酒都不会醉。”
“胡说,哪有那样的人。如果真有那样的人,他喝了酒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不喝。”
“是真有这样的人。这个人就住在离我们村不远的邻乡的一个村,如果还活着的话,估计得有八九十岁了。那还是在我很小时候就听说的,几乎大人小孩,见过没见过的都这么说。那时侯喝的酒可不是如今喝的这么好,度数又不太高的粮食酒,特别是在农村,喝的几乎全部是六十二度的高度散酒,是用地瓜干到供销社设在村里的代销店去换的。记得也是当地产的白酒,但那时并不叫琅琊台,好象是叫白干,还有冒峰酒,是用地瓜干酿造而成的。那还是生产队时期,那时生活非常困苦,农民家的主食就是地瓜干,即使吃地瓜干能够维持下来也就不错了,因此除了逢年过节或有客人来,多数家庭很少有舍得用地瓜干去换酒喝的,那可是用于全家糊口的粮食啊!
可是,就有那么一个外号叫‘酒漏’的人舍得,不过‘酒漏’总是以各种借口赊的多,换的少。传说‘酒漏’平时嗜酒如命,且酒量大得很。有一次,他家盖门楼子,请了本村的几个乡亲帮忙,请人帮忙干活自然需要招待,于是他也就理直气壮地在老婆的眼皮底下,从家里装上地瓜干去代销店换酒。酒换上后,一出代销店的门就有人看见他拿出装酒的酒瓶喝了口‘尝尝’,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盖上瓶盖。可是走不多远,一发现没人,他又故伎重演。就这样,本来并不长的一段路,不等到家,一瓶酒就被他“尝”没了,可家里有人帮工需要招待啊,如果家去拿地瓜干一来被人笑话,二来也没法向老婆交代,没办法,他只好重新返回代销店‘赊’了一瓶,可‘赊’这一瓶酒同样没有到家就被他在路上给交代了,不得已再回去‘赊’,反正代销店的代销员最摸他的底细了,决不会难为他的。说来也怪,这天早晨‘酒漏’真是跟酒过不去了,好象喝不够是不会罢休了。究竟打了几斤酒,当时有好几个版本,反正事后人们传说,这天早晨,‘酒漏’只干了一件事——走了四个来回,换回一斤白酒。言外之意,仅在路上,就被‘酒漏’给‘尝’没有了三斤白酒。”
“真的假的?就是再怎么谗酒,一般人也不会不就任何菜肴,不知不觉地就把三斤高度白酒都喝进肚里去吧?那样的话,不就满肚子都是酒了吗?莫非他真有酒漏?”
桌上的酒友们虽然大都喝的差不多了,听见我信誓旦旦地讲起“酒漏”的故事,不免异口同声地发出质疑,就连“刘斤半”也不例外。惟独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我的那位“叔伯老乡”、皓的大学同学发子。
只见发子不紧不慢地对全场说:“这事是真的,不过有两点需要澄清一下:一他并不是传说中的‘酒漏’,二他在路上事实上并没有喝上三斤酒,不过两斤差不多是让他给‘报销’了。”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就是那个村的,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不过他早在七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啊!坏菜了。
怪不得人们常说,这个世界太小了,酒桌上不要随便议论人,不定说到谁身上。多亏没说人家多少坏话,否则,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看来,这个酒说什么我也无法继续喝下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好在我与发子并没什么深交,于是我便拿出我的惯用手法——实在喝不进去了,就假装上洗手间,溜之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