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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刚怀孕，偏偏闹起了牙痛。牙医警告说，妊娠初期应慎重用药。一直坚持了三四天，妻子的脸已经左右不对称了，这才挂了两支青霉素。
妻子的肚子一日一日的隆起，幸福也象常春藤爬上了脸庞。躺在床上，妻子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你瞧，他踢我！”
可不，小家伙宛如一条娃娃鱼，上下左右踢踏扑腾，一拱一拱的顶我的手掌，乱融融的。
胎儿四五个月时，医生把小家伙的脸庞定格在屏幕上。一个崭新的生命豁然现身，如旭日喷薄欲出，如神灵降临尘世。那一帧屏幕恰似一幅宗教画，一身羽翼的天使安详熟睡，憨态可掬。而我，仿佛不是在观察，却是在进行一项严肃而庄重的宗教仪式，一抔圣水倾泻而下，沐浴盥漱着我饱食终日碌碌无为浑浑噩噩的心。
妻子开始拆洗尿布，编织毛衣，跟表姐堂妹索要童衣童鞋。晾衣绳上迎风飘展的尿布衣鞋宛如军营中的旗帜。
“孩子呢？孩子呢？孩子在那里呢？”妻子仰起脸，笑问着。
心爱的高跟鞋不得不舍弃，换上了平底鞋。下课后，妻子和女生们踢毽，跳绳，打羽毛球，玩的更欢了。
我也不闲着，遍寻诗书，推敲音形义，分男女共罗列出十二个姓名，让妻子选择。
每月例行体检，总能听到医生的慷慨无私的褒奖：“嗯，胎音不错。”医生还把听筒递给我。嘭嘭嘭，嘭嘭嘭，棒槌击鼓似的铿锵声，犹如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震撼人心。
记得那一夜，我和妻子，无人入眠。呻吟，辗转，腾挪。紧张惶恐伴随着茫然不知所措。一切都预示着一场战斗的逼近。
翌日，岳父岳母来了。妻子倒轻松起来了，楼上楼下踮来踮去。在草草吃了两个煮鸡蛋后，她竟自己走进产房。
正是春寒料峭，产房的两台取暖器开与不开都没有区别。妻子的汗粒却已淋漓而下，但她自始至终也没有哭泣一下。该没有什么原罪要让女人承受生命中如此剧烈的生育之痛！
孩子的肌肤藕节藕节，嫩白嫩白的，转眼间，已由产妇干脆麻利的牵引出世，令人目眩。那一声紧似一声的啼哭，是世上最动听的奏鸣。而往日穿梭于人流中的那位平常产妇，从此俨然成为我的恩人，令我感激。
生命的诞生是一路的艰辛，细细的品味，也有一路的欢乐，别有一番滋味。人生长河，逝者如斯。过去，已然消逝；现在，没有质的稳定性；未来，又不可预知。唯有不懈的内心体验，可以存储拷贝那滚滚红尘里的点点滴滴！
20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