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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生气吗?
透过一巾白纱,练雪不时瞄向坐在身旁,面无表情地啜饮着杯中物的西门雪。
这样冷然不可亲近的他,是她所不熟悉的。
是为了她昨日的坚持吗?
可是,离开练家旧地后,他对待她的方式并没有什么改变啊!昨日及今日起程前,他照例哄着她喝下据说能补身的苦药,仍然形影不离的跟在她身侧,边眼中让她心慌的深深眷恋也依然未改,一举一动中对她的呵护怜宠更是丝毫不减直到踏进了这间客栈之后。
为什么?
直至此刻,练雪才猛然发觉一件事——
她压根不了解他,一点也不!
可是这半个月来,自己却是一直依赖着他的。
随着突来的醒觉,是更多懊恼、不安与心虚齐涌上她的心头。
其实她对他一点都不公平,不是吗?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什么也回报不了,甚至放纵自己享受着他的眷宠,即使是在明白她根本无法偿还之后
因为他唯一的想望,却是她永远都无法给予承诺的将来。
“不喜欢这些菜吗?”西门雪关心的声音响起,只是配上他那张冷肃的面孔,委实不搭调。
练雪连忙回神“没、没有啊。”她举筷朝桌上的好菜进攻时,一双筷子却就这么定定的停留在半空中。
“梅儿?”练雪异常的反应落在西门雪眼中,顿时又让他一对俊眉深深拧起。
菜都上桌老半天了,怎么梅儿连动都不动一下筷子?好不容易动了筷,却又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练雪苦着脸——隔着脸上的白纱,西门雪是瞧不着的——可怜兮兮的央求着“可不可以把这顶帽子拿下来?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吃东西了。”
也不知道西门雪是打哪弄来这顶纱帽的,帽檐垂下的白纱垂至她的胸前,虽然如西门雪所愿,遮住了她的花容月貌,说是可以避免掉不必要的麻烦,可是头上戴着这样一顶看似神秘,实际上是绑手绑脚的玩意,实在是别扭极了。
西门雪稍一沉吟,唤来了店小二,吩咐道:“给我们一间上房,把这些菜都端进房里。”
“是的,大爷。”店小二口中答应着,但好奇的眼光不断的在西门雪与练雪身上游移。先前进门时,这个看起来阴柔俊美的男人就说过他们不住店了,既然不住店,怎么还要间上房?不会只是为了要吃餐饭吧?
不过,客人就是大爷,没有他这个小小的店小二能置喙的余地。
“大爷、姑娘,这边请。”店小二恭敬的摆手引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在练雪身上多逗留了一会。
打从这对男女踏进客栈门口开始,已经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不说那个戴着纱帽,全身洋溢着神秘气息,引人遐思的女人,光是那个看上去比女人还美上三分,美得邪气的男人,就招来了数不清惊艳、爱慕的眼光,而且是男女都有。要不是男人全身上下充满了阴冷的肃杀之气,让人不敢轻越雷池一步,只敢偷偷地瞄上一眼,他们两人哪能这么安稔的坐在桌前,等着菜上桌。
如今在近观之下,当男人的眼神投向女人身上之际,男人眼中隐约地多了一份温柔,能让这样一个冷邪的男人瞬间软化下来,那个女人更叫人好奇。虽然看不着白纱底下的容貌,可是光看她的纤柔体态、袅袅生姿,以及清脆如铃的悦耳话声,十之八九也是个美人。
随着两人登梯上楼的动作,底下的人再也按捺不住好奇,纷纷引颈探看,不禁猜测着两人的关系。
“我瞧他们一定是夫妻,你没看那个丈夫对妻子宝贝成这样,宁愿上楼要间房吃饭,也不让她抛头露面。”
“我看不是。”另一人低声道:“要是那个男人真是那个女人的丈夫,那可真是可惜了。”
“怎么说?”一旁有人好奇的搭话。
“你看那个男的,一张脸像冰块似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是爱人宠、要人疼的,你们倒说说,那个男人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嗯确实不像。”众人纷纷点头同意他的话。
看众人一副佩服的模样,那人一时得意,说得更大声了“而且,你们看看那个男的,长得比娘儿们还漂亮,连怡香院的姑娘都给比下去了。女人嘛!就是见不得比自己漂亮的人,你们说,天天面对一张比自己还要漂亮的脸,而且还是个男人,哪个女人受得了?”
这回有人提出了相反意见“说不定那个女人比她丈夫还漂亮。”
先前发表高论的人这下可不服气了“连脸都没看到,你又知道那个女人比较漂亮了?”显然在意气用事下,他忘了自己刚刚才用了“如花似玉”四字来形容练雪。
只见后者拍拍胸脯道:“别的俺不敢说,可是讲到女人,俺可是专家。光瞧个样子,我就能跟你们保证,那个女人绝对是个少见的大美人。’
旁边有人发话取笑道:“若是你说的这点,我可是相信得很,要不,你每天到怡香院‘进贡,的银子不就白花了?”
此话一出,登时楼下一阵哄堂大笑。
“呃”那人搔搔耳根,面有赧色的坐了下去。
在众人成谑笑谈中,谁也没注意到一个身影迅速的闪进门,在客栈掌柜也没注意到的当儿,登上了二楼。
始潞翁
店小二领着西门雪两人来到一间上房门外“客倌,这是本店最大、最好的房间。”
对于店小二殷勤的招呼,西门雪没有多加理会,迳自拥着练雪推门而入。
店小二一呆,随即也巴巴的跟了进去。不过,他才刚踏进房门
“嗯?”一声冷哼,立刻叫店小二冻结当场,一只脚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客、客倌?”他讷讷的开口,在西门雪冰寒目光的逼视下,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脚也微微的颤抖。
天啊!他是无辜啊!不是,应该说他真的没有要做什么。上天为证,他只是要问客人还想要些什么而已嘛。
“酒菜。”
“呃”店小二一时脑筋转不过来,但随即在西门雪不耐烦的眼光中惊醒“喔,好、好,马上就来。”连忙退出房外。
店小二一走,练雪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可以把帽子摘下来了吗?”
“当然。”西门雪将手伸入她的帽中。
练雪一惊,嗫嚅道:“我我自己来就行。”
他恍若未闻,手上动作不停,轻松的将系结解开,亲手将纱帽取下。
练雪无奈,只得细声道:“谢谢。”有些手足无措的东顺顺衣裳,西碰碰桌上的杯子。
“梅儿”西门雪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的举动,她看起来就像个遇上大野狼,任凭宰割的无辜小兔一般。“跟我在一起,真让你这么不自在?这样一点都不像刚刚在车上还乖乖睡在我怀里的亲亲梅儿。”
朵朵红云立即在练雪娇颜上爆了开来“才才没有呢!”她急急澄清道:“我、我只是累了嘛”她偷觑西门雪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有了转变,声音不知不觉的跟着缓和下来。
撑首直瞅着她的西门雪,嘴角如常噙着嘲谑的笑意,眉宇间是那抹熟悉的温柔
她所熟悉的他,又回来了。
“你”练雪怯怯的开口。
或许他的温柔只会为了她一个人而展现?
心揪紧了,呼吸也乱了。
她不明白从心头涌出,流窜在四肢百骸,那股莫名的刺触感是什么?深得从每根发梢,每个指尖,甚至是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溢出,成为缕缕缠绵的气息
那是无孔不入,椎心的情丝。
咿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下一瞬桌旁突然多出一人。
“呀——”对面子空多出一人,练雪不禁惊呼出声,全身寒毛直竖,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随着练雪的惊呼声,西门雪的手闪电般伸出,直直扣向来者喉间,来人闪避不及,只觉喉间一阵紧窒,登时换不过气来。
“呜唔”喉间要害受制于人,随着西门雪手上劲道加强,来人的脸色慢慢转为青紫,只是苦于无法出声,只能用双手攀上西门雪手臂,妄想扳开它。
只可惜他的强烈挣扎对西门雪来说,无异蚍蜉撼树。只见西门雪眉不动、气不喘,在感觉到对方的挣扎时,脸上反而浮现一丝奇异的笑意,手上越见收紧。
在这紧要关头,练雪终于及时回过神,眼看就要出人命了,情急之下,纤手一推,急声道:“快放手!你要勒死他了。”
没想到她这么轻轻一推,就让西门雪松开了手。
“咳、咳”新鲜的空气突然涌进肺里,那人一时适应不过来,大声的猛咳着。
练雪本想伸手帮他拍背顺过气,不料手才离开桌面,就被一旁的西门雪按了回去。
“呃你没事吧?”瞧出西门雪眼中的不赞同,她只好改以口头上的安慰。
眼前这个人虽然模样平凡——身的粗衣,看上去四十余岁,留着一口髭胡,样貌平常,就像是走在大马路上,随便都可捞出一把的寻常江湖汉子,可是忆及他刚刚迅捷飞快的速度,可就不能以“寻常”两字带过了。
在练雪好奇的眼光打量下,黄庆仍不断的大口大口喘着气。
好家伙!差点连这条老命怎么没了的都不知道。
一晌后,好不容易恢复正常,黄庆一个抬头,正眼迎上了练雪,眼中立刻充满惊艳之色。
美人哪!眉如飞黛、眼如碧湖,檀口红艳,一笑可拟春花煦阳,一嗔可撩人心思,尤其一身白肤胜雪、剔透莹莹,一见就叫人魂掉了七分。
面对这样“热烈”的目光,练雪有些手足无措,坐立不安,羞红的低下头。
杀气!
也许是刚刚的惨痛经验让黄庆余悸犹存,在沉湎美色的同时,还不忘保持一丝警觉性。
直觉性的头一偏,黄庆只觉一道银光夹带一阵冷锋险险擦过面颊,几颗血珠渗出,登时让他吓出一身冷汗。
好险、好险!差点又要回头跟阎罗王做兄弟了。
抚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黄庆不禁抱怨道:“你今天吃错药啦!一见面就动手动脚的。”发话的对象自然是西门雪。
西门雪不答,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放在练雪面前“你的脸色不好,先喝点东西。”
黄庆瞠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没看错吧?就算杀尽天下人,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西门雪,居然会为个女人倒茶?敢情是自己被勒得眼花了?-
,等等。西门雪言下之意是原来,自己会连续在鬼门关前走了两遭,是因为吓到了眼前这个俏生生的大美人?
“再不把你的眼珠子收回去,我不介意帮你收起来。”西门雪冷冷道。
黄庆猛吞了口口水。这下再笨的人也明白,眼前的美人不要说碰不得,连多瞄上一眼都会惹祸上身,他可不想成为“冰魄银心”下另一名倒楣牺牲者。他心里清楚得很,刚刚是西门雪手下留情,要不以“鬼煞仇心”的身手,想要他的命可是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但此刻练雪眼中,却是一片了然与苦恼。
她想的没错,西门雪“人”的一面,只为她一人保留。
但,这唯一而专执的感情,却是她难以承受的啊。
“上菜啦!”一声吆喝,打破一室静悄。
“客倌,酒菜”一踏进门,满室的沉重诡谲让原本笑容满面的店小二自动消音。
店小二僵着一张笑脸,两手捧着菜盘,站在房门口进退不得。心中暗想:糟!不会是自己上菜抓错了时间口巴!还有,怎么又多了一个人?
带着满腹的不安和疑惑,店小二就这么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是黄庆率先起了话头,陪着笑脸道:“来、来先吃饭再说。”尴尬的他,也顾不得自己反客为生了。
如获特赦令一般,店小二飞快的将菜上桌,草草一声“客倌慢用”后,像逃命似的想离开房间。
“谢谢你,小二。”一声如银铃的清悦嗓音,让店小二不自觉的回头。
美人绽笑,一颜嫣然,登时让店小二的心飞上了天,脚下像是被牢牢吸住了似的,一步也移不开,只能愣愣的回以一脸傻笑,浑然不觉一旁已有人不悦的抿起嘴。
呵呵!大美人在对他说谢谢耶!好幸福喔!
“哼!”一声冷哼,让店小二在一瞬间从春湖荡漾掉至冻冽冰窟。
在西门雪的厉眼逼视下,店小二不敢稍做停留,哈着腰,连忙退出房间。
开玩笑,天仙美女固然难见,可还得有小命在才能见得着呀!
“好菜哪!”黄庆正想举筷,但在发现西门雪脸上闪过一丝不豫之色,立刻改口道:“姑娘赶快吃吧,可别饿着了。”
练雪客气的回应“不,还是由你先来。”看西门雪对待眼前这个人的态度,想来两人应该是旧识,而且这个人看上去年纪比她和西门雪都大些,于礼而言,长者应先食。
闻言,黄庆一脸笑呵呵的“那我就”好感动喔,眼前这个美人不但脸蛋美,连心也美,刚从隔壁镇飞驰而来的他,肚子正大唱空城计呢!
“他不吃,他只是来讨碗酒喝的。”西门雪丢给黄庆一个“你敢说不就试试看”的眼神,然后举筷夹起一块肉放在练雪的碗中,柔声道:“你饿了吧,快吃。”
黄庆眼一凸、气走了岔,呛得流泪不止“咳、咳”看来老天真要下红雨了,他竟然从“鬼煞仇心”的嘴里听到柔情似水的情话耶!
“你还好吧?”练雪满脸担忧的问道。
西门雪斜睨了黄庆一眼。
黄庆只得忍住胸口的不顺,强颜欢笑“没什么、没什么”
“什么事?”看腻了黄庆的唱作俱佳,西门雪懒得拖泥带水。
讲到正事,黄庆回复正经颜色,小心翼翼的看了练雪一眼,心里斟酌着该怎么说。
这种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的江湖事,实在不好在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女人家面前提起。
黄庆的欲言又止,让练雪看得一头雾水。
没想到这回开口解除黄庆窘境的人竟然是西门雪。
“你什么时候学会在我面前吞吞吐吐了?”西门雪淡淡的说,盛了一碗汤放到练雪手边,细心的叮咛“先喝点汤暖暖胃。”
看人家都这么大方了,自己又何必顾虑太多,于是黄庆便直言道:“有人追上门了。”
“嗯。”西门雪漫应一声。
黄庆苦笑“我就知道你不会把这消息放在心上。”
“然后呢?”
“来的人不少,其中不乏大内高手,恐怕难以应付。”
听到这里,练雪终于听出些端倪,想来是西门雪的仇家追上门来了。也对,像他这般我行我素,视一切为无物的人,最是容易招来祸端。
询问的眼光落在西门雪脸上“什么大内高手?”要说她不担心是假的,一抹愁色拎上她的柳弯眉梢。
“没什么。”西门雪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只是一点小麻烦。”
练雪有些不满“事情听起来可不是这样。”既然被称做是大内高手,怎么可能只是一点小麻烦。“还是,你嫌我碍手碍脚,所以不想我知道?”语气中赌气的意味十分浓厚。
西门雪凝视着她“你想知道?”
“嗯。”练雪轻应着。忽略心中震响的警告声——与他,不该有更深的牵扯,明白越多,越难脱身。
“来了多少人?”西门雪眼光未移,但眸中已盈满了暖意。
不论她明不明白、愿不愿意,但实际上她已在不自觉中,开始进人他的生活。
“亲王府的高手四名,加上上头派下支援的八人。”那些养尊处优的皇亲国戚还没叫奢华生活腐蚀了脑袋,懂得要追捕像西门雪这样的顶尖高手,派出来的人是在精不在多。
西门雪英眉一扬“人是不少。”十二人?那群满脑肠肥的愚蠢贵族竟如此小觑他?或许当初不该嫌麻烦,多砍下几颗人头才是。
练雪听出他语气中的讥刺与不以为意“你怎么会跟那种权贵人家结仇的?”
“生意。”
“生意?”什么意思?
见她脸迷惘之色,黄庆忍不住插嘴“你不知道他是谁吗?”不会吧!
“西门雪,我的救命恩人啊。”看到黄庆一脸不信,练雪狐疑的又加上一句:“有什么不对吗?”
黄庆先是看了西门雪一眼,见他并无阻止的意思,方才开口道:“你不知他外号‘鬼煞仇心’,是江湖上最顶尖,收钱取命的杀手?”
让他失望的是,练雪并汲有因此而吓得花容失色、退避三舍,精致的小脸上只有明白的恍然大悟。
“你不怕吗?”除了失望,黄庆心里有着更多的惊讶。
练雪一愣“怕?”她微微垂首思索了一阵,抬起头道:“因为是他,不怕的。”
怕西门雪?也许在他向她宣称一世不移的爱恋时是的,但绝不会是因为他的杀手身分。说真的,扣除掉这几日的怜爱温柔,回想起那夜郑行义一班人听到他名字时,脸上流露出的恐惧之色,以及他下手时的狠辣决绝,这样的答案其实是在人意料之中的。
黄庆不由得以全新的眼光看待眼前的练雪。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柔怯的女人,竟有这般胆识,没被西门雪骇人的名头吓退,神态间依旧泰然自若。
看到西门雪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偷腥的猫,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他倒是明白了为何西门雪会对她视若珍宝。
“你别光只是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练雪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西门雪耸耸肩“我只是拿走一颗人头而已,是他们太大惊小敝了。”
黄庆忍不住翻翻白眼“别忘了,你拿的可是小王爷的项上人头,这能不让人大惊小敝吗?而且宝成王爷就这么个儿子,你让他绝子绝孙,一日不将你千刀万剐,他晚上肯定睡不着。”
“你杀了小王爷?”杀人已是罪大恶极,对象若还是皇亲之流,那更是罪加三等。
“有差别吗?”
“当然。”
“不都是人,有什么不同?”他杀人只问要几颗人头,至于其他,对他而言并没有意义。
“话不能这么说,那些高官贵族身分傲人,惹上他们,麻烦也会跟着加倍你、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在听我说啊!”见西门雪仍旧是一脸笑意,练雪羞恼的低喝了声。
真是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这个凶手一副“不关我事”的闲散模样,反倒是她这个非关系者,急得像只无头苍蝇似的,担心他有个闪失。
西门雪仍是轻笑“你很担心我。”那是肯定的语气。
傻梅儿,她难道不知她的反应早已泄漏了她真正的心意?不论她如何挣扎,终有一天,她会是他此生患难与共的最佳伴侣。
“我”练雪语塞。
该死,他为什么能这般笃定?而自己又为什么毫无反驳之力?
她甩甩头,将满脑子的混乱摒弃脑后“我当然关心你,因为我们是朋友。”话至最后,语气中多了几分迟疑。
“是啊!”西门雪很合作的点头回应。
无妨,他有的是时间等待。
西门雪和练雪两人间的跟波交流、暗潮汹涌,黄庆一一看在跟里,却聪明的选择沉默。
“那现在该怎么办?”西门雪的若无其事,黄庆的一语不发,让她心中的烦忧更形扩大。
“没什么好担心的。”看她担心的停下筷子,西门雪不禁有些后悔让黄庆把事情在她面前摊开来说。“那些人不会带来什么麻烦。”那些人还不够格。
“胡说!你刚刚才说他们是一点小麻烦的。”练雪不满的抓出他的语病。
“呃”一向辩才无碍的西门雪,首次尝到有口说不得的滋味。
黄庆在旁看了,心底简直笑翻了天,但仍强自忍耐,装作一脸无事的帮腔道:“练姑娘不用担心,那班人对西门来说,丝毫不足为惧。”难得有机会卖人情给西门雪,不好好把握怎么成?以西门雪恩怨锱铢必较的作风来看,现在多帮着些准没错。
“是吗?”好像有点道理
咦?不对!
“你认识我?”他叫她练姑娘?
“当然,你可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名的‘包打听’,江湖上没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不论是找人、找东西”说到自己,黄庆可得意了,也不管练雪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口沫横飞的介绍起自己的丰功伟业。
黄庆,人称“黄面子”是江湖上有名的包打听,人面广、轻功一绝,不论找人或打探消息,都是个中好手。在江湖传言里,他和“鬼煞仇心”颇有交情,想要找西门雪谈买卖,得先找黄庆居中传达才成。而之所以被归类为“传言”主要是因为就算找得到黄庆,仍未必能接触得到西门雪。
不过黄庆和西门雪之间确实有种默契在,只是西门雪性格阴晴不定、喜恶无常,愿不愿意见人、要不要接下买卖,全凭一念,连黄庆也无法掌握。
而黄庆会知道练雪,倒不是他厉害到一看到人就认得出来,全是因为十余天前他被西门雪召至左近,要求他仔细调查不久前惨追灭门的练潮一家,从家庭成员到来往的各家商贾、江湖门派等,尤其是练家的掌上明珠练雪,更是其中重点。当时他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完全不知西门雪的背后用意——练家一家既然死绝,就不可能是他的目标,那他一反常态的关注,又是所为何来?
直至今日看到西门雪身边多了一名女人,黄庆方才恍然大悟,直觉眼前这个女人,必定就是那位被人认定已死在灭门大火中的练家小姐——练雪。
这下事情可有趣了。看西门雪的态度,分明已将练雪看做是自己的女人,占有的将这朵娇花收拢在自己袖中,不容别人多看上一眼。但承恩山庄少庄主段观波与练雪早已定下鸳鸯之盟,虽然承恩山庄的来头不小,可是要对上武功高深莫测的西门雪,孰胜孰败仍是未知之数。
就在黄庆犹在一旁大声吹擂的同时,练雪不甚放心的挨近西门雪“那些人”
“对我这么没信心?该打。”西门雪佯怒的捏了她的俏鼻一记。
摸摸有些发红的鼻子,练雪讷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哎呀!我都说没问题了,怎么练姑娘还是不信呢?”黄庆终于发现自个儿是在唱独脚戏,讨了个没趣,只得摸摸鼻子,赶紧回到正题上。“况且,他们还不一定找得上你们呢,我敢打包票,除非是我泄漏了你们的行踪,要不他们要想找到你们,可难得很。”
“怎么说?”他们一路上也没刻意躲藏呀!
黄庆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梭巡了一圈,语带暧昧的指向练雪“因为你。”
“我?”练雪愕然。
“对,就是因为有你。”黄庆故作豪气的拍上西门雪的肩“江湖上每个人都晓得西门这家伙一向是独来独往,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呃我的意思是说他谁也不买帐。现在有你这么一个娇弱的大美人跟在身旁,谁会想到他就是那个让人不寒而栗、小孩子听到半夜都会吓醒的杀人大魔头?”他越说越起劲,到最后连修饰用句都省了。
“我该谢谢你的恭维。”西门雪举杯示意。
黄庆摆摆手,大方的接受他的“敬意”“不客气啊!”忽然领略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黄庆脸上一片尴尬,他干笑数声后,开始亡羊补牢“总而言之,我是说只要有你在他身边,那群人就算与你们擦身而过,也决计不会发现西门的身分。”除了他之外,真正知道西门雪长相的人,最晚的现在都已经在喝孟婆汤,准备投胎了。
所以,只要西门雪一直维持着他亲亲情人的形象,打死那批大内高手,他们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把身旁女人抱在怀里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尽其一切呵护之能事的男人,就是那个人人闻之色变的“鬼煞仇心”西门雪。
“只要有我?”练雪喃喃道。
是吗?她也能护了他的。
“是啊,我的亲亲梅儿,你可愿意护着我?”西门雪润醇的低语,开始自她耳边收束起散缠全身的缕缕情丝,再紧紧的系上他的身、他的心,两人的脉动、心跳即将同律。
迷恍间,练雪不假思索的允谙“我我会尽力。”
西门雪满足的叹了一声“我的好梅儿。”长臂一伸,将练雪拥进怀中,练雪因而来不及看到他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快意笑容。
没有时限的承诺,代表的就是一生。
一旁的黄庆则兀自暗算起要如何要媒人礼了。
上回被西门一句“没兴趣!”而推拒门外的陈大爷,现今还巴巴的捧着千两黄金等着跟西门谈买卖呢,要不那个李公子,再不那个郑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