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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无彩凤双fei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他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房中空荡,除却一张摆放不雅的床外别无他物。屋里梁间壁上蛛网尘结,床上躺着一具黑漆的尸体。他好奇心起,走到床边,伸左手去掀那具尸体,想要看看那是什么人。膝盖无意间碰到床棱,直觉告诉他不妙,他急缩手,抽身后退。饶是他退得快,左手还是无可避免地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他抬手看时,只见掌缘、手背都插着无数细小如牛毛的钢针。放下掌,他心中骇然,叹道:“亏得没把头给伸了进去,不然成了刺猬了。”举掌再看,不禁又吓了一跳,只见钢针周围的皮肉已然变黑,而且有渐趋扩大的趋势,而整个的左掌早已没了感觉。
不容多瞧,右手食中二指搭在左肘内侧,急运内息,沿壁直下向掌心滑去,滑到腕脉,又回上来再向下滑去。如是反复多次,直到把钢针尽数震了出来,涌出的血呈现鲜红方才作罢。他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放入嘴中嚼碎吞了下去。这才走出屋将二女抱入屋中。
他怕杨惜芳醒来,在他昏睡上输去一道真气,然后,盘腿坐下,调节内息,——他已然知道,二女的道是被人用北沈的独门手法制住的,中此手法后,非到十天半月后才会自动解开。别人要解,只好用内劲强行将道冲开。人小早前为沈剑所伤,奔行良久,方才又驱针逼毒,内力耗损过巨,是以要先调理,才好为二女解。
一个时辰后,调息完毕,他觉内力已恢复了七八成。听他骂自己“无耻”他看了一眼杨惜芳,心道:“我果然无耻的很。”也便任由那女子打骂。那姓宗的女子又打了他几下,伏在地下哭了起来。人小脸上火辣辣的,心中自伤自怜,背上冷汗一阵接一阵。不愿多想,他强自收摄心神,默调内息。
那女子哭了一阵,心下已把一些事情想得明白,清楚眼前的男子虽曾对自己无礼,但若非是他,自己已然被尤二玷污了清白。她虽然道受制,但却把发生的事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她抬起头,婆娑泪眼看着眼前一身肮脏的仆役服饰的男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那么的猥琐,跟风liu英俊的汪师哥简直无法相比。”她想。见人小垂头呆坐着,既不安慰她一言半语又不看她一眼,又想:“他怎么不看我一眼呢?”心下竟隐隐有一种受到伤害的感觉。这是一种女儿家难以言喻的自尊心与虚荣心受到伤害。她又看了看杨惜芳,只觉她比自己漂亮,心中莫名其妙泛起自卑。她看向人小。
人小调息完毕,发觉她正怔怔地看着自己,也不抬头,道:“你还没走啊?你走吧。”
她心道:“他在赶我走吗?原来我在他心里一文不值。唉,我又何苦在这里生一个奴才的气呢,我走了吧。”她道:“多谢你救了我。”
人小淡淡道:“那也没什么,我不是有意救你的。她问道:“能问一下你的名姓吗?”
人小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叫什么,我也忘了。我主人叫我人小。”
宗毓秀看向杨惜芳,问道:“她就是你的主人吗?”
人小嗯了一声,道:“宗小姐,你赶紧回去吧,这些天令尊一直着急找你。”
宗毓秀起身,人小又道:“求恳宗小姐一件事。”
宗毓秀诧异道:“什么事?但教小女子能办到的,必定照办。”
人小道:“也没什么。只是希望宗小姐不要向他人提起今天发生的事,宗小姐自己最好把它忘了吧。”
宗毓秀听到“今天发生的事”几个字,不知想起了什么,脸映红霞。待他说完,点头应允了他。
人小等宗毓秀远去后,这才扶杨惜芳坐好,掏摸出一瓷瓶,去塞后放在她鼻边,让她嗅了嗅,收好瓶,痴痴地看了她半晌。良久,让心绪平静下来,开始为她解。解开后,杨惜芳没有醒来。人小将她抱到墙边,倚墙而坐。他看着她,伸手想要摸摸她美丽的脸蛋,手到中途却又缩了回来,心中不断地责骂自己。
走到屋外,坐在窗下,静待她醒来。
过不多久,杨惜芳醒了过来,眼未睁,眼泪已怔怔地流了下来。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容与?我死了算了!”待她回过神来,发觉不是身在尤府,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时,心中惊疑不已,老大一个疑问无法索解。见自己衣衫完整,毫发无损,心中怪道:“会是谁救了我呢?”她习惯性地叫道:“人小!”刚叫出口,随即想起自己已经把他撵走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五内凄然。却听窗外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她奔行到窗前,掀窗看去,但见大雪茫茫,依稀有个背影去得远了。
回过身,看见床上的尸体,她被吓了一跳,随即潮退丢失那天的情景浮上脑海,才省起原来这里是乔天涯的住所,暗道:“难道乔天涯竟然没有死,是他救了我?”马上又在心里否定了这种想法。看着床,她想着这是怎样一个机关呢。当初送剑来,她就想要瞧瞧这床,只是乔天涯死前不得其便,乔天涯死后她一时伤感给忘了。
她知道这床古怪得很,一个不小心就会中了道儿。她细细地查看,没发觉有什么特异处。她想要观察床里,却不敢冒那个险。她伏下身,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搬床脚,想要挪动床试试。奇怪地,着手处不是想象中的平面,而是一个冰冷粗糙的凸起,似为铁制。她握住,左右旋转,却发觉那凸起纹丝不动。她往前提,也是如此。她心中有气,一掌拍了下去。凸起陷了下去。同时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屋里陡地更加明亮。她回头看,见先前倚靠的墙上出现了一个门洞,里面明亮异常。她走了进去,只见四围都是高高的书架,上面整齐地堆放着各种典籍。门洞那侧的有张书桌,桌上齐整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诸物,另有一本兰色封皮金色镶边的书置于案首左侧。
她走到桌边,发现原来桌面右侧还放着一幅画。画里的人物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身着玄色衣裙,衣袂裙裾披巾发丝随风曼舞,容颜秀丽,尤其一双眼睛空灵迷茫像是清晨河面氤氲的薄烟浅雾,荡人魂魄。杨惜芳只觉画中的女子十分的面善,却又怎么也想不起何时见过这么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她不自觉地叹道:“真美!”她拿起桌上的书,翻开封面,只见扉页用正楷写着:天涯回忆录。翻到第二页,第二页却是一幅精美的人物画,画的与先前画上的女子是同一个人,只是缩小了不知多少倍,另外画旁用蝇头小篆题有“幽音如梦含情脉脉”八个字。
她喃喃念道:“幽音如梦,含情脉脉。幽音如梦,含情脉脉。”陡地心中一震:“师父名叫孟幽寒,这话岂非说的是师父吗?”想起乔天涯与师父曾有过感情纠葛,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她再细看画中的女子,虽然她不曾瞧见过自己师父年轻时的容颜,但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师父的。师父的音容,师父的笑貌浮现脑海酗。她仿佛又听见了师父的谆谆教导,怜爱关怀。那天,师父更加的虚弱了,把她叫到床边,爱怜地看了她好久,郑重地说:“芳儿,你将潮退还了那人后,在江湖上找一个年轻男子为为师守三年墓,为师也就死而无憾了。芳儿,你不要忘记了。”
眼泪慢慢涌出了眼眶,她心中生出强烈的悔意:“原本人小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可是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言行举止呢?为什么要撵走他呢?”她凄然自语道:“师父,我该怎么办?潮退丢了,守墓的人没找到,还,还有,容与,你在哪里呢?师父,我该怎么办?”
流了一回泪,她把天涯回忆录放入怀中,收起师父的画像,关闭机关,走出了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