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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一切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可最终留下的,只有最初和最后的这个眼神,鄙夷,厌弃,恶烦的眼神。苏暮秋酸了眼眶,却是轻扯了唇角“欣美人刚刚生产,需要静养。”
她一语,让谢宝林眸色微亮,果然,这才是苏暮秋想要的。而朱景彦则是冷了眉梢,紧抿唇瓣正待要言,却听得苏暮秋轻微如尘的声音“不如将小皇子送去玉安宫交由玉美人暂养。”
谢宝林神色微滞,不置信的看着苏暮秋,可苏暮秋只是带着泪朦的眼眸,故作浅笑看向朱景彦,朱景彦对上她有些凄然的神情,只觉得像是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呼吸也是不顺。
“既然皇上没有异议,那便将小皇子送去玉安宫吧,”苏暮秋收回眸来,唇边的笑意未减,却愈发无力,只是侧首看向谢宝林“便由你带回玉安宫交给玉美人罢,太医说了,小皇子身子虚弱,让玉美人小心照顾。”
欣美人伸手拉住了朱景彦,试图要阻止这一切,朱景彦从苏暮秋身上收回眸来,看了一眼躺着的欣美人,一刻钟前,她还是自己要责罚的罪人,而今,她却是为他诞下皇长子的功臣。
朱景彦终是想起欣美人所做的一切,复而看向苏暮秋,可那厢苏暮秋只是一脸平静的嘱咐尚宫局小心伺候,朱景彦终是没有反对,一则,欣美人害死了玉美人的孩子,这是事实,二则,欣美人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三则,皇子寄养只能往高不能就低,合宫能担此责的只有玉美人和苏暮秋,而今苏暮秋既然主动提出了要给玉美人,他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皇帝的沉默,让欣美人终是垂下眸来,这个孩子来得意外,却也来得及时,至少让她从禁足变成了静养,而皇子就算是抱去玉安宫暂养,等她身子好了,想再要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厢苏暮秋打点好一切,便转过身向朱景彦福了福“臣妾告退。”
朱景彦没应声,既未同意,也未挽留。但苏暮秋只当他是默认,随即头也未抬,转身而离,何菱和青竹跟在身后,谢宝林礼了礼身,便带着小皇子回玉安宫,陈御女匆匆一礼后也是离了,其他人也都告安后各自归去。
幽静的御花园让整个夜色都显得有些冷清,苏暮秋唇角的笑意从未退去,却已渐渐僵却。
何菱终是不忍“小主为何不向皇上解释?”苏暮秋的所作所为何菱都看在眼里,那催生药与苏暮秋无关,这一点何菱很清楚。
苏暮秋声音微浅,微不可闻的一叹“解不解释又有何区别。”她如今和玉美人已是一线,玉美人的丧子之仇,恐怕也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排解,虽说催生药不在苏暮秋的计划之内,但是她也无从去责怪玉美人,因果报应,这是欣美人欠玉美人的。
何况,皇帝问也未问查也未查,便已坐实了她的罪名,他认为是她做的,她解释又有何用?一个,何来的资格去奢求什么信任、爱情?如今他只是瞪了她一眼而没有追究,约莫在他心里,这已经是他给她最大的恩赐了。
夜风寒凉,吹得苏暮秋瑟瑟发抖,不知是这宫里本来就这般人少,还是唯独今夜这般宁静,静得让她只觉的蚀骨生疼。途径宸清宫时,苏暮秋脚步微顿,这个她来过无数次的地方,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
清芷榭和永寿宫都离宸清宫近,可方向却是刚好相反,皇帝不来,她亦不往,如此也好苏暮秋微见的一声轻叹“你们先回去罢,我想一个人走走。”
“小主”何菱不放心的语着,却还未言罢便已被苏暮秋打断“放心吧,现在合宫的精力都放在清芷榭呢,这宫里又有那诸多侍卫巡逻,没事的。”
青竹迟疑着,终是语道“小主可千万不能再投湖了。”
苏暮秋闻声不禁失笑,青竹虽说得直白生硬,却也还是带着几分不安挂心,苏暮秋若见一笑“放心吧,我没事。”
苏暮秋一再坚持,二人也只好暂且先回永寿宫去了,而苏暮秋则停留在宸清宫同往永寿宫的路边亭上。
苏暮秋落座于冰冷的石凳,身子一颤,却是强忍了下来,一手支头看着这月朗星稀下的皇宫,入宫这般久,她还从未这样看过夜景,不知道原来皇宫也会有这么暗的时候,不知道皇宫冷起来是这样的渗人。
苏暮秋只看了一会儿,便无力的趴在了石桌上,闭上沉重的双眸,不断深吸着试图抚平心头的悸动,可她越是深吸,那窒息的痛楚就越是清晰,堵在她胸口,堵在她心头,终是化作一行清泪无声而流。
她想起她入宫的初衷,她分明记得和他约好要出宫去,可后来她却成了她的妃子,有了夫妻之实,她原想就在宫里孤独一生,可老嬷嬷的一席话叫她没了方寸,她想陪着他完成大业,恕罪也好,弥补也好,这就是她后来的信念。
在那些他批折子她看小册的平凡日子里,在他频繁宿在永寿宫的那些时光,在他心血来潮为她绾青丝的时候,她以为他是爱她的,可如今她才知,爱之一字,多么荒谬?她作为一个,作为皇帝诸多妃子中的一个,居然还会奢求一个情字?而今才知,终究不过是她的痴念,皇帝佳丽无数,不会独爱于她,她只是一颗,他又怎会对她有情?
她是他的妃,他是她的夫,可这一切,却与情爱无关,苏暮秋想笑,却酸了眉角,泪落无声。
却是时,身上被轻轻覆上了什么,温热的气息袭来,带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墨香。苏暮秋转头,却只见得一抹黑衣闪过,隐入了夜色中。虽只一瞬,可那背影却叫苏暮秋微见一滞,复而却是垂下了眸,黯然带着自嘲的低笑“这次,也是皇上让你来的吗?”
这个身影,与当初祭天别院时冲入房中救她的,是同一个,这让她不禁想到那夜他让她去服侍,她托着他打盹的头直至手酸,可原来,他不过是利用她去引来睿王的刺杀罢了。
寂静的夜月无声,黑衣人没有回答,就好似不曾来过一般,直至苏暮秋听得亭上瓦片轻响,知道他并未远走,微弯了眉梢,若有若无的一笑。
月华明朗,一黑色劲装坐在亭檐上,只以一根黑色发带挽起的头发,随着夜风微微轻扬,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眸,却掩不住他眼底的伤,可他终究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须臾,仰起头,任由月华洒在自己脸上,似乎这般就能温暖些一般。
亭中石凳上,苏暮秋紧了紧那披风“上回祭天别院,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