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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阿信 阿信
阿信是地地道道生于斯长于斯的杭州女孩。在阿信没有出现只前,我对杭州女孩已经感到全体失望。那时我所见的杭州女孩都没有传说里小家碧玉的精巧。要么身体横向发展得像他们父辈的资本一样雄厚,要么是扶摇直上高不可攀,让人禁不住擅自改了成语,叫做望唇莫及。总之,我那时候已经对杭州女孩不抱恋爱的期望。
可是见到阿信的时候,我的信念就成日本大地震时的房屋了。说起来,我们的相遇看似漫不经心,却也有些奇巧。我的朋友夏放因为去见一个网友阚汀,阚汀又带了个同学来,夏放就成双成对凑人数把我带上了。见她们的时候是零二年十月份,杭州的秋老虎依然凌厉地大发淫威,一件短袖t恤也还嫌热。我记得那天穿的是一件印满乱七八糟英文字母的t恤,宽大得可以双人合穿的牛仔裤。而阿信凑巧的也是一件英文字母的,松松的白色长袖t恤。让我觉得很是巧合,简直是天作之美了。
夏放和阚汀东拉西扯地开始闲谈,我们两个人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荡在他们后面,像旧时的小姐丫鬟,也七零八落地扯些事情来谈。阿信读的是中专,二年级,相当于高中二年级。我认识她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的生日。她的生日是两个月后的十二月六日。我们去西湖南线,然后沿路西湖大道,去吴山广场吃了中饭,是云南竹筒饭,生平第一次,觉得新鲜有趣,但实在是不好吃。钱我出了三分之二,夏放说,美了你了。我相信是美了我了。这么标准的小家碧玉,五官精致,细的眼睛,细的鼻子,细的嘴巴,短促的一溜辫子,恬淡里显出调皮和活泼来。
饭间谈话里知道阚汀的父母离婚了,她跟她母亲,也时时去她父亲那里。那天便是去她父亲家。我送阿信回家,在82路的站牌下,我们痴痴地等。然后我知道了阿信和阚汀有着同样的命运,只是她跟了她的父亲。小姑娘说着说着就流泪了,老天也配合得很好,下起雨来,滴滴答答。在蓝泱泱的雨伞下我扶着阿信,这个我所过见的现实世界里最生动可怜的孩子。她哭出声音来了,低低地徘徊,直低到尘埃里去,一颤一颤,让人心碎。公车上她在我的怀里睡着了,眼角还有泪水停留。她失去了家庭,她是需要关爱的孩子。我忽然生出一种尼采一样伟大的思想来,我要发光发热,给她失去的温暖,一生一世保护着她,让她开心,不再有伤害。那时候,我是一心只为她好,我可以为她做所有的事情。我的整个的生活信念都可以颠覆掉,重新安排。
到站了,我没有下车,她说天暗了,很难有车子来,她的家就在附近。我把伞给了她,我什么都可以给她,我的心也与蓝泱泱的伞一起握在了她的手心里。我在回途的车上暗暗发誓,我要给阿信幸福,我们会幸福的。
之后我常常去她的学校找她。夏放也去的,他和阚汀一时之间并没有产生足够猛烈的火花,摧枯拉朽地来一场爱情,但似乎隐在暗处,不久便可以点燃了。阿信喜欢绿盛牛肉干,喜欢鲜花,喜欢银白色的耳坠子。在大街上我们不牵手。她穿的是白底间蓝的校服,下摆的皮筋已经坏了,整个衣服像提上腰肢的百褶裙。我们去购书大厦,去路边摊,去超级市场,我们穿梭在大街小巷。我们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我们走到一起,我们彼此幸福。
后来夏放和阚汀因为一些不明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日后我再去的时候便是一个人,阚汀恨夏放波及到我,看我碍眼,后来和阿信也成了陌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伤到了她们的友情。内疚让我更珍惜和阿信的不知道是不是爱情的东西。两个月后,她的生日,我给她一盒绿盛牛肉干和一条蛋黄色的丝巾。我在她学校对门的电话亭交给她的,还有一枝紫红色的玫瑰。这是第二次把花送给阿信,也是最后一次。第一次是一朵纯白的玫瑰,硕大的花瓣停在绿衣枝上,摇摇欲坠。她的生日没有晚餐,也没有笑声,反倒是分手的伏笔,像回光返照似的一下。我们居然分手了,在那天之后,我们离奇分手。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想,大概我的恋母情结破坏了我们的爱情。我终究不是尼采,我同样地需要别人的爱和温暖,而阿信只是个汲取爱的孩子,她还不知道付出,也还没有真正的爱。她只是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幸福,但没有爱情,我也不是爱她,我只是因为怜爱,怜爱不是爱,重点是怜惜。我们在一起的基调注定成长不了爱情。
我们悄无声息地分手了。我不知道她日后的生活如何?是不是和阚汀和好了,是不是常常一个人坐82路车回家,是不是还会想起我的温暖来,是不是还穿着百褶裙一样的校服在大街上来回地走。关于她的一切,我无从得知。我只是记得她的号码,代表她的号码,可是某一天,我打去的时候向她问新年好的时候,那个号码已经成空号了,嘟嘟地想。
我把“愿她幸福”发给了那个没有人接收的空号。我就唏哩哗啦地在光天化日下淋漓地哭了。
六 姐姐,姐姐,姐姐哎
萧汉是我在t大的第一个姐姐,也是最后一个。我暗暗地向她表示过好感,而她总以姐姐做挡箭牌,把我看作不谙世事风月的弟弟,又常说些励志的话给我听,让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认她做姐姐,当初是怀着卷土重来的意思。可是到后来实在不好意思再因为这样的事扰她的生活,一心做她的俗家弟弟去了。认识姐姐的时候,她是院刊的主编,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而我是中途跑到这个社团去的,敲门砖是一篇怀念凌翎,后来发在当期的副刊“凤凰”上。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喧宾夺主做了副刊的编辑,发自己的文章,自然随心所欲。况且那篇文章在当初看来还值得一读。不过因为怕遭别人的理论,用的是笔名,大概是叫凉菜,一个稀奇古怪的名字,自己也忘记了是怎么得来的。那时候还觉得这个名字有趣,可是笔名照样一路地改下来,城市乡村猫,隔岸观火,西州泪,陆小凤,然后到现在正大光明地署上自己的名字,大白于天下。
姐姐是丽水人,个子玲珑小巧,作风严谨,接人待物极其照顾细致。感冒的时候便常得到她的叮嘱,要多喝开水,要吃水果,要多穿衣服,一路密不透风地关照下来,俨然是个贤妻良母。可是和姐姐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决不心慈手软,嘿嘿嘿嘿笑得像小红帽里那头大尾巴狼。毕竟还有母狼的善心,有时候也会心甘情愿牺牲她的人民币请我下餐馆。
姐姐是绝顶可爱的人物,头发是长了又短了,短了又长了。耳坠时时地换,圈的,链的,硕大无朋的,细微的一点。姐姐不是整日料理这些的女孩,姐姐也能写文章,记得有过一篇叫做永远的辛夷,写得煞是动人。可是后来封笔不写了,不知道是江郎才尽,还是无心于此。姐姐到大三就不做主编了,她有意让我接手,可是我对统筹策划的事情深感厌倦,依旧留下来当副刊的编辑,主编给了一个叫赵芹的女子。姐姐好像升级当了学院里的宣传委员,其实说白了,还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她从主编成了终审了。
我对姐姐的喜欢在大二的下半学期又死灰复燃。时常发短信说什么想你喜欢你,我是个邪恶的人,话是这样说,心里想着我只是和她开玩笑。这样她若怪起来,我也不会没有面子,她若是有意,便正中下怀。可是姐姐在那个暑假参加暑期社会实践活动,在温州和一个叫林三的学生仔一见钟情了。这让我很诧异,因为像姐姐这样的人,我以为她的芳心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被俘获的,是要一点一滴的水到渠成。我一直想见见林三的样子,如此神通广大的人物我想必然是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姐姐说是林三是个很普通的人。我想,也许爱情真的是有点不明不白机缘巧合的。
很快姐姐升了大四,忙着去考研究生。我也大三了,这么快的,大学已经过去了二分之一。然而我对考研丝毫不做准备,我从一进来便只打算毕业。我对姐姐说,我已经厌倦了校园生活,太幼稚的校园生活。我开始写作,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也有间或的评论和随感。我告诉姐姐,这一条路是我唯一愿意走的。姐姐的脸上写满微笑,她的脸苍白。因为考研究生,她已经好几次去医院打点滴了,还经常犯胃病。我没有再问过林三的下落,她也再没有提起。我不知道她和林三的爱情是不是还靠着一根电话线牢牢维持着,我不知道她的一月份的研究生考试难不难,我不知道她现在的头发是长是短耳坠是圆的还是方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很久没有联系了。我的手机的卡坏掉了,里面的记录成为空白。
我想寒假回来的时候该打个电话到她的寝室,说什么呢,嗯,就新年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