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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乡老宅的南面,新宅(说是新宅,距今也已经历了近三十年的风雨)的东面有大约五亩见方的一片园子,园子里以苹果树、梨树为主,间有核桃、杏等树种。这片园子是村子中唯一的一片树林,村人在习惯里称之为果园。我一出门虽然就能看到果园,但要想穿越篱笆站在结满果实的树下实非易事。果园是集体财产,被村里一户人家承包经营。长年累月,我唯有“果树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在我的心目中,承包果园那家的儿子是一位值得羡慕的角儿。一班年龄相仿的小伙伴聚在园子门口,排成一长行,他站在入口处指指点点,——谁可以进,谁不可以进。进不去的愁眉苦脸,深怪自己为什么平日里不对他好点;进去的笑逐颜开,真比把果子放进嘴里的感觉还甜。其实,进去了也就是给家里的猪打些猪草,或摘些果树或深绿或发黄或发红的叶子穿在树枝上充当玩具而已。要是企图谋到一个果子吃,纯属妄想。首先只有在园里的果子收获之后,我们才有可能有机会进去玩。其次即使在果树的枝头留有几个苹果、梨啥得,抬头多看几眼,那儿子也会把你训一顿,甚至一怒之下把你赶出园子。
写到这儿我想起了一个笑话,一个吝啬鬼收到别人送来的两条咸鱼,舍不得吃,吃饭时把咸鱼挂在一家人用餐的桌子上方,并且规定吃一口饭看一眼咸鱼,嘴馋的儿子多看了两眼,便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个笑话,我听父亲讲过,后来在电视里也看到过。开始时,我同绝大多数听到过这个笑话的人一样,对故事中那个吝啬鬼做着无情的嘲笑。然而成家之后,面对口袋里有限的钞票,面对孩子一些“合理”而我无法满足她的要求,我开始明白,吝啬未免不是出于无奈。可怜天下父母心!只要有能力,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儿女受到委屈呢?吃几个果子都是奢望,现在听来也许是个笑话,但在物质生活尚不充裕的年代里,这却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事情啊!由于难以得到,便时刻挂念在心。记得有一天,我和要好的一个伙伴在家中玩,忽然彤云密布大雨忽至,我们俩大胆采取了一项行动,到果园偷果子。冒着大雨把果园的篱笆墙拔开一个洞,钻进去急冲冲摘了几个青果子后,我俩站在一户人家的房屋背后笑喜喜面对面的吃着。童年的这件趣事一直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很多细节已模糊不清难以忆起,比如玩的什么,偷苹果是谁出的主意等,当年的那位小伙伴与我也天各一方,少有联系,但作为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偷窃”行为,我倍觉珍贵。
后来,父亲承包了果园。此时园子里的树已老的老,死的死,砍的砍。父亲把所有老的死掉的树清除后,种上了红果树,当然也种了几颗桃树、小果树等北方比较常见的树种供我们解馋,好像还有橘子、葡萄之类,可能是因为气候的原因却没能够成活。在树林间,父亲还开辟出一畦畦的地用来种菜,种花生,种草莓,刹时间,老态龙钟的果园里又郁郁葱葱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菜畦的旁边,父亲还种了几分地的勺药,每到春日那红的白的大朵花相互映衬,我漫步在那曲曲折折的林荫小道上,听着鸟儿的啼鸣,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心中那股子惬意自不必说。
十三岁那年,我离家到十几里地外的镇中学读书,亲近果园的机会便少了。再后来,我考入了一所师范类院校,离家越远,回家的次数愈少起来。参加工作后,整日忙忙碌碌的我一年也难得回乡一次。后来听母亲说,果园的承包合同到期了,村子里的干部决定把那片土地拍卖,盖房,当时听了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天回到家乡,看到那片已不复存在的绿洲上伫立着座座新房,我的心一时间才怅然若失,那片绿荫荫的散发着清香味的土地哪里去了?我像一个异乡人穿梭在故乡的里弄间,记忆中每户乡邻的院里院外都是郁郁葱葱的,杨树、槐树、榆树、桐树读冰心先生的散文,她用清新的文字为我们描画了一幅“四月江南无矮树、人家都在绿荫中”的图画,——转过山坳来,一片青地,参天的树影无际。树后弯弯的石桥读着先生的美文,那一个都在绿荫中掩映的故乡便呈现在我的眼前,然而几年一别,不曾想,故乡却已成一位掉光头发的老人!
一阵风吹来,路上的黄土随风飞杨,一股从未有过的苍凉从我的心底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