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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来到我们这个小区找我,只需说:要找一位个子高高的,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眼镜的女子。多打听几个人,一准儿会把我打听出来。呵呵,眼镜,特别我是脸上这副大眼镜,不知何时,已成了我的标识了。
与眼镜结缘多少年了?我还真得掐指算算。
与这副大眼镜结缘几年了?也得掐指算算。
记忆中,大约十二岁时,我就是广大近视民众中的一员了。但那时,整日看课外杂书,不思进取的我,连黑板都懒得看,反正学习成绩一直在还算靠前的位置不上不下。于是,心安理得的,坐在了全班第一排的位置上,至于眼镜,从没想过。
大约是第二年吧,母亲生怕影响了我的大好前途,于是,派长我八岁,戴着近视镜的姐姐领着我去了一家配镜小店。店家很爽快的,让我简单辩认了几个墙上的视力测试图,几分钟后,便给了我一副现成的金边近视镜。
我至今对那副眼镜的模样仍是记忆犹新——黄色金属镜架,方圆的边框。发票标明:左镜片175度,右镜片200度。
眼镜款式挺漂亮。放在书包里,用手摸摸,按捺不住一肚子新奇。上课时,小心翼翼地打开镜盒,拿出来,稳稳地架在圆脸上,端坐。下课铃声响的时候,眼球已感觉极度膨胀,眼眶憋得发紧,似乎装不下眼球,小鼻子卡得发酸。走出教室,低眉间,校园的地面不知怎么就凹凸不平了,高一块,低一块。脚用力蹬到高起来的地皮上,实际却踩进了一个坑里。于是,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个来回。渐渐太阳穴发涨,一蹦一蹦,恶心,想吐。再也忍受不住,急火攻心般把那金边眼镜从脸上卸载下来,扔回书包。
整整一天晕沉沉,眼涨鼻酸。晚上,老爸问起眼镜的问题。我那发涨的眼睛居然比我还委屈,不由自主地流下一串眼泪来。
唉,算了,周末带你去佳木斯最好的眼镜店,再配副好的吧。父亲皱着眉头看着我。
至今,我仍能清晰的忆起,那个周末,父亲牵着我去配镜的细节,以及那个眼镜店的名字。乱哄哄的佳木斯火车站,小贩响亮的叫卖声,宽敝明亮的大华眼镜店。我趴在柜台的边上,脖子伸得老长,一丝不苟的挑选着镜架。
就是它了。我指着一副暗红色,细金属边的精致镜架坚定的说。
于是,验光,测试,打磨。一番耐心等待后,一副精美的近视镜到了我的手中。
而且,我选的镜片是在阳光下变茶色的。天晓得当时我为什么喜欢上了变色的。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出于臭美心理。总之,这副在当时完全可以用精美前卫二字来形容的眼镜,对我以后选眼镜的审美意识,一直起着莫名的主导作用。
当然,那个当年喜欢运动的女孩子,再精美的眼镜,也不会让它碍事的整天挂在脸上。除非不得已,我坚决不戴它。它在我的书包里,文静地躺了三年后,才名副其实的整日挂在了我的脸上。
如果说人生的第一次总是难忘的,那么,我的第一副眼镜,我一直认定是这副变色的了。它的样式,颜色,在我当时的记忆中,一直处于完美的位置。
以至于在第四个年头,因我整天和它亲密接触,严重磨损。在一个寒假的黄昏,它突然从我的脸上滚落到水泥地面,悄无声息的,夭折了。
我捧着它的残骸,如失去了初恋情人般,大哭。母亲瞪圆了眼睛,用万分莫名其妙乃至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最后只说了句:至于吗。
从那以后,我脸上的镜架经历了有框的,打孔的,拉丝的,镜片从浅棕的,淡灰的,浅咖的轮番过渡着。不可救药的是,在精巧的小眼镜充斥的时代,我的镜片只是缩小了有限的一圈,没有太大的改变。
在身边亲人,家人,友人一致反对的情况下,我也曾数次地踟蹰于眼镜专柜前,尝试着那些新款精巧如弹丸的小眼镜。可最终还是义无返顾地,戴着我的大眼镜,从容离开。
朋友无可奈何地叹着气说,我就是太习惯于这大眼镜了。
是的,是习惯了。
如我这样性情着的小女子,一旦形成一种习惯,便会渗入骨髓,以一种固执的姿态,在生命中行走。
比如,每晚临睡前,我会俯身,亲吻一下女儿娇嫩恬静的小脸;比如,每个静夜,我会推推脸上的大眼镜,对着显示器,暖暖地,说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