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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关于男人女人的传说:从前人类的样子是圆球形的,有四只手和四条腿,两副面孔和四个耳朵,人类的这种粗野的形象吓坏了奥林普山的群神,于是,宙斯决定把人劈成两半,使人不至于过于强大。从此,人体便一分为二,每一半都渴望着和自己的另一半重新结合,于是人们便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地寻求自己的另一半,一旦找到,便急切地扑向对方,重新成为整体。人类的爱情就这样产生了。
今年又一个鸡年,是我的本命年,自出生那年起,已经历了第四个鸡年,都三十六了,仍然孑然一身,我的另一半呢?究竟在何方?
自小到大,不管读书还是工作,三十六个春秋,春节都在家过年。我的家在远离城镇的偏僻农村,离镇上也有八公里,依山傍水。十五年前,我哥结婚了,几年后我做了两重大姑姑。八年前至五年前,二妹、三妹、四妹和小妹都已先后出嫁。八年前二妹出嫁前说,姐,我都快二十七了,你不嫁,我可要抢头嫁了。我一脸的无奈,只好祝她婚后幸福。
上世纪七七年小妹出生起至九o年哥结婚止,我们家有爷爷奶奶、父母、一哥四妹和我,共十口人;现在这个家也发生了变化,有年过六旬的父母、哥嫂、两个侄、还有我,七口人,我始终留守着这个家。
全家人只有我考上师范学校而有工作,二十岁那年,花一样的年华,毕业后被分配到本镇的一乡村小学做老师。农村长大的我,性格较为内向,不善于交际,劳苦中成长,相貌容颜一般化,腰板倒是硬朗,我有观察细腻的一面,喜欢独立思考,温柔但不善表露,吃苦忍耐的个性造就了我时常孤影自怜。
小时候,两小无猜的年龄,我经常和邻居的强玩,强是我哥的好朋友,比我哥小一岁,比我大两岁。双方的家隔着一块农田,路就在强屋边的田埂上,每次出入都要经过强的家门前。读小学时,放学后我哥就经常叫强一起上山打柴,而我想跟着去但哥不给,只好在家带四个妹妹,妈说,若二妹是男孩就没有三、四和小妹了。我老是盼望着放学后天下雨,这样我可以过强家玩,强有一个妹和一个弟,家里够宽大,而父亲在公社的畜牧兽医站工作,不在家,母亲又要开生产队的工。
我和强曾玩过结婚游戏。强的主意很多,我很崇拜他,玩什么我都听他的,就算重重复复玩同一样游戏只要有他在我都开心。我总是希望父母把哥叫去做其它劳动,这样强就属于我的了,玩小夫妻游戏时我对他百依百顺,有一次其他人都不在,他关上门,拿一把雨伞给我,用手帕铺上我的头,叫我坐在一间房,说要娶我过另一间房,我打开伞,他牵着我的手,领我过了另一间房,叫我坐在床边,他帮我收起了伞,我们并排躺着,过了一分钟,我问,又该怎么做啦强哥?强想了想,拉我起来说,完成啦,我的老婆仔,出去煮饭给亲戚吃啰。
长大些后我们都有了害羞的感觉,从此就没有接触了。有时我带妹妹上他家玩,妹妹们可以抱他的腿坐他的膝盖让他抱起,但我只能在旁看着,也不敢和强的眼睛对视,有时极想看强的表情,只能在他的脸庞一扫而过。
我读初三时强的全家都迁往了镇上,强的母亲经常邀我去她家洗澡、喝汤。说:“娟,你就常来吧,女孩子在学校洗澡不方便。在农村时你家帮了我不少忙,农具坏了都是你爸帮修,责任田你爸帮犁耙。出来赶集,就多叫你父母哥妹来坐吧。”我也老实不客气,他母亲也高兴让我打搅她。当时强在县城读高二。
强考上了省林业学校,分配不那么好,去了偏北的山区县,而且去了离县城很远的森工站,整天和伐木工人一起在森林里打转。每年只有在过年时请探亲假回来一次,年初二,是强全家人回农村与小叔家相聚的日子,强总是抽空过我家看望我哥,和哥聚旧,此时我最乐意敬茶给强,强接茶时我可以近距离欣赏他的脸他的微笑他的眼睛,从眼神里我感受到他的深情,读出我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一股无限的快意流向全身,热乎乎的感觉舒服。强憨厚老实又聪明能干的个性深深地吸引了我,他的身影影响着我人生的择偶标准。
教学后我时常和强通信,不过都是有意避开感情而言其它的,我知道森工站那样的环境也很难找对象,我不提他也不提。直到我二妹外出打工有了男朋友说要带回来这我才急,父母也经常问、催。一回头,年龄都过了二十五啦。那一封信,我写给了强,说,在这乡村做老师够清苦的,五年了,连诉苦的人都无法找到一个,真想换一个环境,我想调去你那里,和你在一起,愿意吗?强哥。
就在我等强回信时,强的母亲却给我在镇上找了个男儿,有工作的,年纪和强差不多,但没有强高大健硕,显得瘦弱些,出于对强母亲一片好心的尊重,我如约见了面,但我想着强,又拿他与强进行了比较,觉得这男的身材干瘪得很,全无生气,我也无心情,于是仅此一面就告吹。
在乡村里,有一间杂货店老板的儿子经常来学校纠缠我,自恃家里有几个钱,买辆摩托在学校周围横冲直撞,以此炫耀自己,自以为这是追求我的本钱。此人不学无术,整天游荡,不事农活,而脸皮却厚得很,令人讨厌。我明确表示拒绝他,还通过学校出面,他却说,你还不嫁,我还不娶,追你有我的自由。气得我肺都要炸了,男人怎么这么烦啊?我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嫁不出,我也不能嫁给这类的男人。
我盼着强给我的答复,过了很长时间才收到强的信,信中说,他那里要比我想象中艰苦几十倍,人都想办法往外跑,哪有请求调进来的?他说,我是他童年的小公主,他要在脑海里永远保留着我洁白无暇天真烂漫纯情可爱的童年好模样,永远回忆着童年时两小无猜的过去。他说,现大家都长大了,各自有自己的理想和工作,相距也有三百公里,现实些吧,落地生根型生活好过些,在此找个从前不相识的就算了,省得麻烦。他还说,我应该要比他生活得好,他对我的思念永远只是停留在童年时的美好回忆上,他不可能是我的另一半。
我也没有过多的伤感,毕竟我们还没有真正恋爱过,只是有孩童时的基础、互相有好感、互相倾慕、有一种朦胧的想在一起的冲动而已,我相信有适合的环境造就我们,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成为一对,但现实是这样天各一方,大家都成熟了,善于理智地思考问题,看来上帝没有安排我俩是各自的另一半。
我只好把情感的烦恼放在一边,把自己的精力转移到函授本科的份上,希望用自己的实力调离此乡村,往县城的方向发展。工夫不负有心人,三年的时间,我通过了各科的考试,获得了脱产去省教育学院进修两年本科的资格。二十八了,事业有了飞跃,但爱情上搁浅了,花容月貌开始褪色,眼角上开始有了鱼尾纹。二妹的马拉松恋爱受我的拖累而一拖再拖,终于在我二十八岁那年,她带着负疚的心情先我而嫁。无情的岁月慢慢老去,我成了大龄女青年,美其名为单身贵族,而背后有人指点我为老姑婆。
教育学院毕业后我被安排在县城中学任教,那时我已过了而立之年仍待字闺中,而那一年,强结婚了,女人是他那个森工站附近镇百货商店的售货员,我觉得心酸,强那么优秀的男儿,应该找一个更好的,怎么好男儿就不给我遇上一个呢?我祈盼着,但愿在新的环境我的爱情、事业都有新的进展。
可是三十岁以上与自己条件对等的未婚男儿少之又少、寥若晨星,简直成了“稀有动物”有一次好不容易才经人介绍一个刚失恋的机关干部,各方面的条件都适合我,他的外形犹如强,我以为找到了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但在交往中,他老是旁敲侧击地问我过去的婚恋史:曾经拍拖了几个?相处到什么程度?他说无法理解过了三十未婚女性的过去,就差是否上过床不敢问出口了,谈话全是审问式的,神态咄咄逼人,他是猫,我变成了老鼠。对这样的男人我感到困惑,和他相处我感到恐惧,究竟是他有病还是我有病?
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没有多少文化但做生意发了财的,他说想找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希望下一代聪明,我很乐意和他见面,但他的朋友圈里全是些二流子地痞之类的,整天在他家玩牌打麻将,个个是烟枪,嘴巴喷出的全是脏话粗话,屋子里弥漫着乌烟瘴气,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还叫我斟茶递水倒酒服侍他们。这不是我爱整洁爱清静的教书匠生活的环境,嫁给他等于抑郁一生,慢性自杀。
也有人给我介绍了好几个离了婚的,我看得出三十多岁的男人都希望找一个比原来那个更年轻漂亮的,对学历不要求,对工作、收入要求低。人老珠黄的我,虽有学历,但他们不希罕,我甚至连第三者的资格也够不上,因为他们的“二奶”全是年纪轻轻的。他们还怀疑我是否会高龄难产,是否有性心理障碍,是否有其它见不得光的难言之隐。总之,每约见一个就有被羞辱一次的感觉,我的另一半,为什么你就迟迟不出现啊?我累了,我不想嫁了,我真的不想嫁了,让你也在那边苦苦的寻觅着我吧!
符合自己条件的男士都已经成为了别人的老公,好男人没有了。看到别人男朋友或者老公那么有魅力、那么吸引人,对另一半那么恩爱,相处得那么融洽,我倍感孤独,心里难过而且嫉妒得不得了,为什么在一片爱的丛林中就没有我的另一半?我怀疑上帝是否把我的另一半放到人间来。看到身边的同龄人都在享受着天伦之乐,我触景生情,无限忧伤,老姑婆的情绪上来了,我心慌、着急、烦躁、流泪,视线渐渐地变得不清晰了起来,全身感到麻木。我好象得了病,是花痴,红楼梦中林黛玉为情抑郁而病的那种。
两年前,强回来了,是坐着轮椅回来的。四年前,在一次伐木中被树干压伤了腰椎,造成腰以下截瘫。六年前结婚的他,不知妻子吃错了什么药,曾胎死腹中做了一次人流,以后就没怀过孩子了。出事后医了两年,康复治疗未见好转,出院后不久妻子提出离婚,经协议,好聚好散,强又回到了家乡的小镇,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两年来,无事的双休日,两个假期,我都回到小镇上看望强。强很坚强,炼就了两边强大的肩臂力,自己支撑着身体上下床,自己洗澡洗衣服、煮饭、炒菜,还自己推着轮椅外出散步,生活基本能自理。我看着他做每一个动作时吃力的惨状,若有所思,感慨万千,他的毅力令我感动,我往往含着泪花抚摸他的双肩,心痛地想,强,你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下身就瘫了啊?而我五官端正,生理、心理都没缺陷,有工作,怎么就变成了老姑婆?苍天怎么就这样狠心捉弄相互心仪的我们俩?
这两年,我鼓励强要顽强地生存下去。我多看望他,是为了让他知道有我这样的一个不嫌弃他的朋友在默默地支持着他。他知道多次婚恋失败的我心理压力大,也时常开解我,说:“当你心情烦躁时,就去逛逛商店、听听音乐、操操丝竹、练练书法、做做体育活动吧;当你郁闷时,可以向我倾诉、对我发泄,我做你的出气筒。我同情你理解你,象你给我的那样,我也给你安慰和鼓励。人生本来就很累,如果不给自己卸心理包袱,老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那么真的会憋出病来的,这又何苦、何必?想办法淡化、排遣或忘记择偶失败的事情吧,振作起来,在交友中如果碰上心仪的异性,就要勇敢地用爱心去敲开爱情的大门,不要再封闭自己了。”
和强的相处是真诚坦荡的,没有和那些经介绍相识的臭男人交往时的局促、掩饰、虚伪、计较和小心眼的成分。和强在一起,我们能互相爱慕、欣赏、安慰和勉励、并能互诉衷肠,我又快乐了起来,老姑婆的感觉没有了,我心情舒畅,动作也轻松活泼了许多,整个身心都轻飘飘的,脸上也有了光泽,我感觉自己好象年轻了十多岁。
今年的春节来得迟,立春都过了,燕子已飞回,西方情人节刚好就在春节的假期内。那天,我专门探望强,还带去了强爱吃的开心果。
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强,进入镇中学的校园内,在两旁是参天大树的校道上漫步着,我感慨地说:“强,你看这些树,长得多高大,都超过二十年了,它们已长大成材,我相信许多年以前它们都已经开花结果有了自己的后代啦。”
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深有感触地说:“是呀!娟,二十四年前,你读初一我读初三,这几排树是我们全校师生在那年的植树节那天共同种下的。”
我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年代,说:“少年儿童时代,我总是想找机会和你在一起玩,有你在,我开心,有安全感。读初一时,我盼着星期六的周末,这样可以和你一起步行八公里的路程回家。”
强也回忆着说:“皆因我们是邻居,你父母说你小不点,要我带你一起回来。你很多事,开始时嘻嘻哈哈,走了一半路就没气力了,借故扭伤脚。”
我得意地微笑着说:“你走得太快了,我老是小跑着,我希望你慢下来拉着我的手一起走嘛。”
强抬起头来,望向树顶上的天空,仰天长叹,我看见了强眼眶里的泪花。
旁边有一张石凳,我停了下来坐着,深情的看着强,说:“如果我们是老夫老妻,膝下有儿有女,多幸福啊!”
强内疚地说:“十年前我收到了你寄给我说要调去我那里的信,我想了许多,想得很宽,那里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我不忍心你跟着我一辈子受苦,也怕你怨我一生。”
我鼻子一酸,也泪眼汪汪的,思考了一会说:“强,我愿意嫁给你,你娶我吗?”
强大胆地注视着我,兴奋了一会,随即平静地说:“你看我都残废了,心里想但实际上已没能力。”
我也平静地说:“小时候两小无猜时,我俩不是玩过小夫妻游戏吗?我只是要那种相偎相依的感觉,其它的我不强求。”
强表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说:“娟,你还是理智些好,适合你的男人还是有的,用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经常来探望我我已心满意足了。”
我真诚地说:“你回来的这两年,我到处找医生以及专门从事脊椎损伤方面研究的专家了解情况,他们都说截瘫人士有可能生育,睾丸产生精子没有问题,主要困难是射精过程,可以采取直接穿刺精囊获取精子做试管婴儿或采用电刺激排精的方式采用人工授精的方法使配偶受孕。总之,我们结婚了,我会想办法生我们的孩子出来,为你传后。”
强感到惊讶,但还是用不同意的口吻说:“娟,你又何苦?将来又要照顾我这件废品又要养儿育女,整天奔波劳碌、挨生累死的,我于心不忍,也会内疚一生,我今生今世都不想结婚了,我不想连累任何人。”
我毫不动摇地说:“强,我想了很久,任何辛苦我都有思想准备,和你在一起虽苦犹乐,这就够了,我寻觅来寻觅去,始终觉得你是我的另一半,不管你是否愿意,我都是缠在你这棵树上的藤。”
强没有再说什么,眼泪在一个男人的眼里大点大点的滴下,我掏出手帕,为他擦拭泪痕。强把我拉进他的怀里,吻了我。此时远处传来了爆竹声,响彻了这山区小镇的上空,年初六,春节的节日气氛还很浓呢,到处都洋溢着浓厚的喜庆氛围,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这个吻,我等了很长时间。
我对强说:“今天也是西方情人节,也是值得我们永记的日子,强,就让我们结合在一起吧,永不分离。”
强虔诚地说:“感谢上帝赐给我们感觉,让我们感受到彼此是对方的另一半。我发誓,我愿意娶娟为妻,相爱到永远。”
我带着无限的爱意,把开心果喂进了强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