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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晚八时,我离开219房,带着顾送给根弟的物品去候见室,令我感到惊奇的是候见室已装修一新,变得清新整洁了。只见外墙增添了“狱务公开专栏”室内有警官坐台解答问题的“咨询台”;墙壁上装有电视机,循环播放着罪犯春节文艺演出的节目录像;墙壁四周有固定座椅供家属休息;角落有电热水器和免费提供的一次性水杯。
我拿出身份证和接见证,办理接见手续,警官顺手送了一叠狱务公开手册给我,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粗略看了,说要把候见室作为一个窗口,向社会宣传党和政府教育改造罪犯的成果什么的,还有监狱有关的法律法规和监狱对民警廉洁自律的各项规定,还有监狱举报电话等。
在监狱狱务公开栏内张贴有减刑假释具体规定,规范罪犯劳动、学习、生活三大现场管理,开展亲情电话、亲情会餐、亲情同居的“三亲工作”等,说是体现监狱人道主义关怀,实行科学施教、制度施教和情感施教,充分调动罪犯的改造积极性。
过了一会,指导员来通知说罪犯蔡有根已带出,在3号接见室接见。我去的同时请求指导员帮助办理亲情会餐,并顺便问顾管教是否被抽掉去追捕,指导员的回答是肯定的。以往大多数都是顾管教带人接见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碰面只能相视会心地抿嘴一笑。
指导员把蔡有根和我带到指定的餐厅,和那里的值勤警官办理了交接手续后就离开了。找了一张餐桌坐下,点了半只白切鸡和一些小炒后根弟就说:“家姐,现监狱实行狱务公开,按公布的减刑规定,每个犯人都清楚自己何时能减和能减多少,我连续三年获得监狱改造积极分子、学习积极分子、记功等8个行政奖励,加在一起,算出自己至少能减刑1年6个月,按此推算我年前就可以出狱了,刑期将执行至2005年2月3日止。”
我高兴地帮根弟计算着时间说:“你2000年8月3日被抓,判六年,减刑1年6个月,刚好到2005年2月3日出狱,可以回去过年啦,太好了。”
根弟又说:“这几年在高墙内反思,从教训中学会了理解、宽容、忍让,学会了遇事不慌乱、不冲动,懂得三思而后行,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些都是在逆境中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中浸润出来的为人处世的哲理,以往在家时太年轻没有经历不懂事,受人唆摆又冲动,败坏了父亲的一世英明,对不起母亲和家姐你,现在才醒悟当初确实大错特错,望家姐原谅。”
我听了这些发自内心的忏悔,觉得根弟彻底转变了,而且变得成熟、稳重、有责任感,是一个洗心革面决心与污垢决裂的男子汉。于是说:“根弟,你出狱后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我们的家就由你来管啦,我可不再做‘男人婆’了。”
根弟先是紧张后又诡秘地说:“家姐,你还记仇我们的过去,不肯原谅我?要不,你找一个姐夫来管着我。五天前农中逃跑了犯人,我就一直没有见到顾管教啦,几天见不到他,我就好象生活没有了味,遇事没有了帮我拿主意的人。家姐,我现在还需要人管呀!”
我一直都没有揭穿根弟那瞞两头又两边造好话的鬼把戏,相反我还乐于听他的好话,我一本正经地说:“顾管教怎么啦?你要他管一辈子?”
根弟做了一个鬼脸,说:“顾管教是一个大好人,既威严又有知识有文化,以理服人,我就服了他。去年他写了一篇关于如何使危顽犯转化的论文,就以我的转化为身影的。去年上级派人来考察顾管教,说是评选省‘个别教育能手’什么的,顾管教非常重视,多次找我谈话,要我积极配合他,若上级找我谈话侧面了解他,就按他给我拟定的方框为他说好话,果然不出所料,找犯人了解时就找了我。事后顾管教说我配合得好,见四周无人就和我握了手,并拍了我的肩膀,说我好样的,要知道为维护警官的尊严警官是不和犯人握手的,为此,我感动了好几天,顾管教私下里把我当成了朋友和兄弟。”
对根弟的好也就是对我的爱,我是这样分析的,所以我听了以后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心中的兴奋就问:“找顾管教做你的姐夫好不好?他对你那么好,你又那么听他的话。”
根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欢欣地说:“只要你们相爱,他做我的姐夫是最佳人选,爱屋及乌,他爱你,我这个屋顶上的乌鸦也沾光。”根弟差一点儿拍响了巴掌。
我见他的高兴样自己也欢心,但我一想到现实问题心情就沉了下来,于是压低声音说:“我俩相恋只能是秘密,你也不要瞎猜瞎想瞎宣传,若给周围的人知道了,瞎说你的减刑是你家姐勇于献身换来的,那么我们就算跳进黄河也永远洗不清,明白吗?快点吃啦,饭菜都凉了。”
送走了根弟后没有好去处,我只好回219房,虽然知道顾管教去了追捕不在宿舍,但还是在窗口里朝他的宿舍门看了又看。天气虽然转冷且山风转大,但是闲着无事我还是冲洗了一番,然后上床睡觉。
我辗转反侧总也睡不着,他曾说过,犯人脱逃的追捕首先是赶时间分组设卡守路口,给相片附近村民,讲述逃犯的体貌特征及口音;其次是联系附近各镇派出所,通知各行政村;再就是直接派人去逃犯的家乡。守路口危险倒没有什么,不过是挺辛苦的,特别天冷,挨更抵夜,蚊虫多。我一闭上眼,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顾管教守路口的画面,这个画面是经过自己想象加工出来的:漆黑一团的夜晚,狂风阵阵,山峦上传来怪叫声不断,十字路口的交汇点有顾管教伏在那睁着眼竖着耳抵抗着寒冷的北风静悄悄地守候着。
恋爱中的女子总是多愁善感,在家时浓郁的思念将心与心相连,远方的恋人总是伴着月光来入我梦,我计算着日期,期待着下次的相见。可我今天不是来了吗?以往,此时的夜,正是在你大全哥宿舍相会的美好时刻,可今晚,你知道吗?我正在你宿舍前的招待所里牵挂着你,牵挂是美丽的,也是痛苦的,是对你深深的祝福与默默的祈祷,是对你情感的交织和心灵的维系。你在那不是岗位的岗位里守夜可要知冷知饥注意身体呵!
我思念着、牵挂着,回忆着与大全哥相聚的日子。记得今年的春天,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我接见完根弟后回219房洗了头洗了澡就去了顾管教的宿舍,提出要电吹风吹干头发,顾管教第一次请我进了他的睡房,我诧异地说,咦!小厅捡拾得那么整洁有序,你看你的房,鞋袜衣服杂物乱摆乱放,我终于看到你懒惰的一面啦。他说,近来比较忙,团委给个任务要我写小品,五四青年节用的。只见摆在梳妆台上的草稿写着题目“神枪手”他不等我看就把台面上的东西全都放回了抽屉,并拉出椅叫我坐下,在侧边拿出电吹风给我。我坐着吹发,他站着挨在椅边,我们都往镜里看,一幅合影呈现于眼前,大家都抿嘴而笑。他惊奇地说,怎么我俩笑着的嘴那么相似啊?我也不害羞,自然地说,我早注意到啦,夫妻相。
吹完发,我转身站了起来,他一把抱着我,我揽着他的颈,深情地注视着他,他给了我热烈的暴风骤雨式的吻,然后他抱我上了床,我躺着,在这安谧的夜里,没有任何干扰,远道而来的我处在恋人那宁静的单身小窝里,是那样的温馨浪漫而富有情调,荷尔蒙的作用,令人心猿意马。我放下了一切杂念和顾虑,闭着眼睛,享受着大全哥给我抚摸所带来的快乐甜美的震颤,任由激情的野马毫无抵抗地在心中在神经在躯体内恣意奔驰。大全哥也越来越不规矩了起来,用身体压着我,先是隔着衣服抚摸我的敏感部位,后又一边吻着我,一边用单手自上而下一粒一粒的把我的纽扣解开,我没有抵抗与挣扎,相反我仰卧着,双手往头上两边放,做出投降的姿势,放任他的所作所为,想,只要大全哥今晚你愿意坚持进行到底,一步一步往下走,我就愿意让你进入我的身体,奉献我的贞操。他开始解我的乳罩,我挺起胸脯迎合着他,可他并不了解乳罩的结构,不知道解开的窍门,伸手在我背后乱拉扯。他喘着粗气试了几次失败后,回复了理智,象做错了事那样猛然跳起了床,拿起警服,带着满脸通红冲出了宿舍“呯”的一声把门关上。
我静躺着,撩拨起的快意一时难以消退,多少有些失落感,想,大全哥呀大全哥,我们都早已超过婚龄了,二十一世纪啦,对性还那么保守那么理智地压抑,这样好吗?
不一会,门外就听到了指导员的声音,说,小顾,那么夜了还在打军体拳啊?顾管教回答,是的,刚才研读着一本不通透的书觉得头脑发胀就出来了。指导员说,仓内发生打架,我们一起下去处理,走。顾管教回答,好。于是,脚步声就远去了。
我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纽好衣衫起床,帮助顾管教捡拾房间,有序地把杂物摆放好,然后专门打开他的书柜,只见大部分都是专业书,我打开他的文件夹,里面有很多他写的草稿、文摘、书信等,也包括我写给他的纸条。我想,他对往来书信等那么精心保存,足见对朋友的重视程度,大全哥可是一个细心、多情、负责任的人呵,我应该好好爱他,嫁给他今生无怨无悔。
那一夜,顾管教差不多零时才回来,我开了门,对他柔情似水,表露出无限的爱意,为他抖去警服上的水珠,为他擦干头上的湿发,给他献上一杯热茶。我们没有过多的说话,他默默地接受着我对他表达爱意的每一个动作,最后他温柔的轻吻了我,说,你还是回招待所睡觉为好。他又一次把我送到招待所围墙的大门口。
今晚我只能在思念和牵挂中度过,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地我进入了梦乡,我梦见自己是七仙女下凡,在幽谷中有一处方圆几百米的桃花林,我和大全哥就在开满桃花的林子里嘻戏玩耍追逐着,正当我们玩得最为开心时忽然间桃花林突然消失得无踪无影,天空由原来的青光明媚突变为乌云盖天,地面也变为一片狼藉,而且布满了老鼠和昆虫,大蛇、狮子、老虎从远处向我们冲来,我害怕极了,偎在大全哥的怀里发抖,大全哥说,有我在,不要怕。说完他抱起我就跑,我突然想起自己是仙女,会飞的,于是我就用丝带围着大全哥的腰,想带着大全哥一起飞起,但大全哥是凡人,很沉,飞不起来。那些猛兽追来了,我只好半飘半跑,大全哥全力跟上,到了悬崖绝壁边,我高兴了,这下可以带大全哥飞走了,但大全哥猛拉着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着追来的猛兽又只好露出绝望的神色,见我毫不犹豫地拉他跳崖,以为双双殉情虽是短暂但也是相爱了一生,也就不用多想顺着我的意思往前跳,经过少许往下沉后我带着他缓慢上升了,终于飞离了那个地方,又见到了青光明媚的天空。
朦胧中我听到了“呜、呜、呜”的警报声自远而近的传来,我睁开了眼睛,醒了,一看表,已过了清晨六点,我起床走出骑楼看过究竟,只见天下着稀疏的毛毛细雨,响着警报的警车蜿蜒着山路而进,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震慑着人们的神经。它在招待所围墙外掠过,后面还跟着几辆,往监仓大门的方向驶去。我想,应该是昨晚抓获了逃犯现正把他押回,这样就好,不用大全哥昼夜伏击挨苦啦,人该撤回来了吧?
早七时要乘过夜的班车离开,我来不及多想,要梳洗一番并捡拾行李,差不多七时了,我打算退房的时候再往顾管教的宿舍门看,只见门开着,我高兴了一刹那心就沉淀了,只见他就站在门口,周围站了很多人,都看着他,他说着话,周围的人都听着,顾管教好象成了英雄人物。我心酸地想,这次来不能相聚,现只能偷看他一眼,他现属于公众的,不属于我的,不见也罢,可失落的我眼睛还是湿润了。
我退了房就上车坐着等候,这时也陆续上了人,都是那些探监的和在生活区居住的,司助和司机也上了车,按响了喇叭在催促。这时司助问一个他相熟的人,说:“今晨警车响,你们是否把那个逃犯抓了回来?”
那人说:“是呀。在合水口,五时多,天朦亮,能见度还很低,跑到河边前被枪伤了小腿,抓回来啦。”
司助又问:“这次又给哪个警官立功啦?”
那人说:“茶中的管教顾大全,就住在招待所背后的,现在还在那里说他的威风史呢,我就是刚才从他那里听回来的。”
司助说:“你听到他说详细些了吗?”
那人说:“听顾大全讲,当时还下着毛毛细雨呢,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有一个人戴着非常破烂的大眼帽、挑着一担没有东西的粪箕行了过来,就快到身边时顾大全打亮了手电筒跃出,问老伯去哪里,那人不敢出声,丢了东西就往闲田、菜地里跑,顾大全紧追着,眼看跑过田地就到了一条小河,若让他跳进河里就不好捉拿了,于是开枪警告命令他停下,可他越跑越快,最后果断地对他进行了射击,打中小腿后他跪在岸边被擒。另一名警官也追了过来,用对讲机报告了指挥部,随后警车开到,把逃犯押回。”
司助满意地点了点头,司机也把车打着了火,响了几下喇叭,就把客车徐徐开出招待所围墙门,上了开往县城的公路。
我静听着他们的说话,没有答声,开车后我眼往窗外看,周围的茶山在往后退,我思绪万千,大全哥越来越出色了,大红人越来越红,这个单位需要他,他舍得离开吗?他虽然表白了爱我,但我觉得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加上根弟年前可以减刑释放,维系我和大全哥爱恋的见面理由将不复存在,人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我觉得有了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