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泪为墨记起你

赤足而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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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今夜,再度忆起你,哀伤如水,泪湿枕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该如何记下你,该从何时开始记下你,是我心头一个缠绕已久的心事了。

    曾祖父领着你回家时,我已三岁了。若干年后,我从家人口中得知了当时的我整天哭丧着脸,动不动就哭,村里的老人说我是“讨债鬼”转世。那天,你跟在曾祖父身后,一身黑得发亮的皮毛,几乎找不到一丝杂色。家人惊奇地发现,从来不笑且怕生的我,居然咧着嘴朝着你笑了。朝着你不停地叫“哥哥(狗狗)”你也极象是见了老朋友一样,亲热在摇着尾巴。

    曾祖父本来领你回来是要你看家的。但从进我家门那一天起,你就成了我的守护神了。我的哭声因你的到来少了,笑声多了起来。你喜欢用舌头舔我,这是你极宠爱我的一种方式。我们的亲近令人不解,我们这个大家庭中,表兄弟姐妹加起来有九个,在众多的小孩中,你只认我一个。笃信佛教的曾祖父认定你是我前世的哥哥,要不我怎么会叫你“哥哥”我母亲则认为我是发音不准的缘故。你却不理会这一切,你是上天派来的,来全心全意守护我的。

    (2)

    在你的陪伴中,我渐渐长大。

    我走到哪里,你都会忠实地跟在我身后。

    现在回想起来,我小时候真的是没有什么朋友的。我性格古怪,没有小朋友会受得住。所以,狗狗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对着它说话,高兴的、气恼的全都会说给它听。它看到我笑,就跳跃着表示它知道,我不高兴,它就默默地蹭在我身边,仿佛在替我分担着一切。它的眼睛洞悉一切,只是,它不会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

    乡村的冬日早晨,河边的水草结满了霜花。我就带着狗狗,去收集了,当时不明白为何霜花一到我的手就不见了,我就会问它,和它说话前些日子,乡村里来了一个老人,当我父亲介绍我时,这位老人一下子就记起了我,他说我很好记,因为,我身后总是有一只大黑狗跟着,并且,我总是和狗狗说话,称狗狗为哥哥。

    还记得五岁那年,父母担心我有自闭倾向,提前让我入学了。学校在河的对面,我要走过河的拱桥,穿过田地,这段路程大约有两公里左右。

    狗狗自然跟着我上学去。第一天就让老师退了回来。因为班上有个爱逞强的胖子,踢了我的狗狗一脚,我气得高声哭起来,狗狗一见我哭,也就愤怒得吼叫,把全班同学吓得跑光了,它追着胖子同学,那胖子同学吓得差点昏死过去。结果,老师不允许我再带着它上学。我只能听从。

    第二天,我轻手轻脚地偷偷地出了家门,走着走着,只觉身后有声响,回头一看,是狗狗跟上来了。我朝它发脾气,赶它回家,它象顽皮的小孩子,总是赶不走,我求它,它照样跟着,最后我没办法,踢了它一下,我从不打它的,这样一来,它知道了我的坚决,才怏怏离去。当它走后,我就开始后悔对它那么残酷, 想到它可能会痛,就心疼地边哭边上学去了。

    放学的铃声响了,我刚出校门不远,就看见一团黑色的影子,朝我飞奔过来,是狗狗,它已经完全忘记我早上对它的粗暴,它一点都不记恨我,前来迎接我回家了,我抱着它,象是好久好久没见了一样。

    此后,它就天天送我过了桥,我对它说回去,它才往回走。我上学,它就在对岸等着,放学铃在乡村的暮色中响起时,它就飞奔过来,夕阳一次次地见证了我和它之间这种最亲最美最纯粹的感情。

    这一个个的片段,如果当时我知道“相依为命”这个词,我会用它来形容我与狗狗之间的关系,也一点不为过。

    写到这里,我必须停下来,因为悲伤把我击倒,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3)

    那天天气很冷。放学了。我走出校门,就开始等它。它没来,我只好闷闷地边走边等。直到回到家门口,还是不见狗狗的影子。进了屋,我问母亲:“狗狗呢?”母亲不发一言转身。

    我闻到了家里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客厅里传来很欢声笑语,煞是热闹。冲进客厅,我父亲和一群朋友坐在桌边。但我顾不上这些,很着急地问:“爸,狗狗呢?!”

    “瞧这孩子,连和叔叔们打个招呼都不会,就问狗了。”我爸责备着。

    “狗狗呢?”我快哭出来,当时,我已经有了一种很坏的预感了。

    黄叔叔说话了:“你的狗狗在盆子里,很好吃,你赶紧吃点吧!迟了就让你这些叔叔们吃光了!”

    我只觉得心里一阵巨痛,天地一黑,我倒了下去

    醒来后,见到的是父亲悔疚的样子。五岁的我,领受了生命中那种毁灭般的巨大的疼痛,我哭泣,从有声哭到无声,天昏地暗,我的狗狗,是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了

    在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我不理父亲,我象疯子一样,在河边,在桥下,田野中寻找我的狗狗。父亲也不敢正视我仇恨的眼神,他小心翼翼地解释:“咱们要搬到城里去了,城里不给养狗,送人,狗狗不认二主,所以,你叔叔他们就”

    (4)

    光阴荏苒,悠悠二十多载过去了。狗狗,自与你分开以来,我还是爱哭,总有人让我哭,如果你在,我会象当初一样对你说:“狗狗,咬他!”我一定还是那样依赖你,现在,我哭,但你已不在,我只能独自擦试眼泪了。

    狗狗,你在另一个空间可好,是转世再到人间了,还是在天堂里成了天使?若已转世,那么请来找我,岁月可以易容,但不曾改变我爱你的心,你若有知,就能找到我。若是转世为人,那么请天上众神慧我双眼,让我知道你的去处,我会给你我最纯洁最美丽的友情和亲情;如果你成了天使,那么,请你帮助我,让我永远保留着对你的真情和思念,只要一息尚存,就能记起你

    狗狗,在今夜,我又回到乡下。重遇了当年那小小女孩和她的狗狗,那种人间最纯美的亲情。那对我毫无保留、毫无索求的狗狗,穿越了时空、穿过拱桥、田野,飞奔到我的跟前,摇着它的尾巴,我从未停止过的思念,从五岁那年开始,一直流淌到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