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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红的塔尖依偎在栗黄色城堡的怀抱中,围在外面的,是食人的朵母鱼和孕育他的池。
到了,终于到了。虚伪的善的根源。使命即将完成,仇恨即将发泄。无论杀人或者被杀,都是一种解脱。
遥远的天际,一抹白影倏然飘至。一人一马一剑,一份罕有的霸气。
“想不到还有幸存的达特族人。想不到,想不到。”
少年锐利的金眼,射得威士德心寒。卷曲的金发,白皙的肌肤,宽厚的披风,那是皇族的特徽。
“如果可以,我宁可不是。”
淡蓝色披风下的威士德叹了口气。
“哦?高傲的达特战士也会有懦弱如毛驴的一天?哈哈哈。”
“人,为什么非要包裹在仇恨里呢?嗜血为乐的人,终有一天成为别人炫耀的筹码。埋葬别人的人,终有一天会被掩尸在玫瑰园中。”
也许是死亡的临近,压得威士德太重,一向缄默的他,竟有了感慨的冲动。
少年明瞳微张,陷入了静默的思索。
“也许你说得很有道理,但理念是私有财富,性格的不同导致了理念的不同,有差异就会有冲突,民族的冲突就是战争,需要用无辜者的血来平息。
而我只信任自己的理念,无论是否有人附和,永远。”
沉默。
划破沉默的笑。
“你就这么走了?不用逮捕我吗?你的剑不会寂寞吗?”
威士德仍禁不住刚刚的笑。
“我的剑没有那样的冲动,她不会随便尝试血的滋味。保重吧,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的目的相同。
期待乱世的我和制造乱世的你。
我们还会再见的。勇敢而忧郁的战士。记住我的名字,金色的狮子——哈特斯曼。”
他是谁?皇族,皇族的人目的怎会和我相同?弑君?难道是弑君吗?算了,那并不重要。
理智是胡思滥想的附属品,就好像麻醉是酒精的附属品,而和平只是战争的延续。
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思绪是多余的,理智也是多余的。
为复仇而生的人,无论成功与否,注定为复仇而死。
杀人,然后被杀。子子孙孙传递着相同的烙印。历史的齿轮划下不变的痕迹。
拉下淡蓝色的披头,奶油白的短发随风飘扬,深邃的眼辉映着海的晶莹,深沉而忧郁。听,海哭的声音。怀念着,深爱着的地方。
那一切,我必须忘记。——威士德沉淀着激荡的情绪。作为一名刺客,他必须维持行刺前的冷静。一份苍凉的孤寂和着繁稠的无奈。
闲逛永远是时间的奢侈品。对于一个将死的人,威士德感到无比的满足。莱恩斯典雅高贵的教堂,以及朝拜的人群深深地吸引了他。
如此的虔诚,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为人民所膜拜的,难道真的是个魔鬼吗?——犹豫是刺客的天敌。刺客只需要杀人,不需要思考。
“有时生存并不是为了膜拜,而膜拜恰恰是为了生存。”少年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塔尖,旁若无人的说到。他身袭金丝奶油白长袍,头发与长袍的颜色相同。
“达特族是应该消亡的种族,像你这样乱跑是很危险的。”
少年叹了口气,似乎饱含了太多的无奈,使得唇吻终于还是沉重的没发出声音。
一天之内被认出2次并不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威士德细细的打量着高贵的少年,鹅蛋脸,白皙的肌肤,淡灰色深沉的瞳孔,掩耳的短发,束身的长袍显出他姣好的身材。与金发少年的威武不同,他另有着一种威严。但似乎已被岁月压得不留痕迹了。
“你是?”
“施特,一名平凡的传教士。散播着虚伪的和平与安定,应和着浮夸的繁荣与堂皇。”
通过交谈,威士德从施特口中得知,虔诚的教徒是可以从年终的巡礼得到巨额的经济扶植的。国库的主要经济来源并非纳税,而是纳贡。这种虔诚所导致的对外形式上的团结一致也正是诸侯甘于从并不丰裕的国政中进贡的主演原因之一。如果说还有什么原因,那就是教皇安琪的威严了。从这种奇特的扶植政策中就可见一斑。
由于这种相互依赖而近于荒谬的关系,圣地莱恩斯成为了整个大陆最为突出的政治和霸权中心。
重奖的孪生兄弟是严惩。对于藐视教皇的人“哦,那简直是罪无可恕的,他一定是疯了!”施特学足了执政官的口气。而对教皇不敬的人,一律遭到酷刑或者放逐,株连亲族。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并不算苛刻,霸权与明政的区别并不在于对待所谓犯人的态度多么严苛,而所谓区别仅仅在于对犯人衡量的标准。霸权的政策是君主的言行,而明政的政策在于大多数公民知晓却并非大多数公民认同的法律。两者同不为人民所敬仰,但较于后者,前者至少有其可爱之处。
落日前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将古朴典雅的莱城染上了凄凌的血色。
寂静的宫殿回响着淡蓝色披风与大理石瓷砖摩擦的声音。宁谧的空气,令人窒息。
“有光,就有影。历史上总会出现霸主的,统一貌似安定的大陆,等待着被英雄击溃。即便不是安琪,也会有其他人代替他吧。唯一不同的,仅仅是他杀了你的——族人。即便如此,你也非杀了他不可吗?至少我们还有貌似的安定,至少我们的人民不会血流成河。”
“我,必须那样。那是我生命全部的意义。之后,我也会随他而去。英雄?那种称呼,太喧闹了。”
施特努力的从深沉的回忆和威士德所传染的压抑中挣扎而出。徒劳无功。他苦笑。达特族人永远的固执,我自己也如是吧?
“那你也大可不必堂而皇之的下完挑战状再来吧?”
施特由深锁的眉头抽出一丝笑意。
“哦,那是——我的风格。”威士德忍俊不禁“大概就是这样吧。”
大笑。划破威严的放肆的笑。
不远的皇宫。安琪微微一笑。“遣开侍卫果然是正确的。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繁华庄严的壁画胡乱的搪塞着视线。渐行渐进的大厅,却没有侍卫。诡异的气氛却可令人惴惴不安。
漫长的等待,需要一个结果。沧桑的历史,有着为人蹂躏的伤痕。生活就像被人强暴,如果无力反抗,就只好闭上眼睛好好享受。
生命的女神睁大了她的双眸,期待着新的境遇。血染的解放,或是另一次肆意的凌辱。
无语。却并不沉默。
施特眼中的威士德,一幅淡然冷漠的神情,全无了倾诉的热情。那样的冷漠刺得他心疼。好像又回到了7年前,那场凄惨庄严的仪式。沉静而黯淡,死一般的寂静。生命已经终结,血流淌的地方却留不下伤口。灰暗空洞的房间,不,是坟墓。与这里相同的气息。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脚步嘎然而止,施特的思绪却没有终止:威士德的宿命,我的宿命,以及安琪的宿命。似乎是上天安排演的剧本,有着似是而非的联系。一种全无根据的感觉,仿佛触摸到空气的心跳,并不真实,却能确定它的存在。
厚重披风铠甲下的安琪,陷在宽大的座椅里,纤长的手指,把玩着晶莹的酒杯。
他并没有抬头望两人一眼,似乎杯中酒红色的液体牵引了他全部的视线,或是全部的思绪。
空气还来不及凝结,已被威士德抽出的戟划破,呼啸着涌向沉寂的安琪。
拔剑,剑尖与戟尖甫和倏分,闪电般交击了十几下,沉重的闷响在宏大的宫殿回荡着奔驰。
安琪依旧端坐在王座上,左手的酒杯也依旧没有放开,甚至眼神还沉醉在赤澄的芬芳中。
而威士德却感觉无论自己如何调整攻势,戟身都会被剑尖如影相随的压制,每一剑都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倏然间,安琪收手了。在戟尖刺向他时完全不可能的收手了。威士德竟有了一种无从出手的颓废,仿佛每一个契机都为安琪所把持。无论自己攻向哪里。都会引来潮水般的反击。
于是,威士德也收手了。但是,那种无力的感觉让人想要呕血。
“谁教你的戟技?”
安琪冷冷的声音,竟有一种撞击灵魂的力量。使人无力逃避。
“呼与你无关吧?”
“很像,连说话的语气都是。还有那种眼神。嗯?湛蓝的瞳孔,奶白的头发。你是达特人!是海神叫你来的!”
“”“算了,快滚吧!你不是我的对手。我怕我忍不住杀了你。”
“哈呵哈哈哈哈。魔鬼安琪的慈悲?”
“这杯酒,是近海的海胆汁酿成的,很香醇,也会有大海的干涩。使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安琪出奇的语重心长。
“那你有否想起你对达特族的残暴?!”
“哦,是的。还有更早的一些事情。”
“那么,你就该有所觉悟。”
狂放的怒气,使得威士德再一次不顾一切的冲向安琪。每一戟都不留余地的指向遥不可及的神圣。
华缀沉重的座椅瞬间化为无数飞溅的金属碎片;镶嵌于大厅的巨壁,龟裂的花岗岩,是它无力的呻吟。
晶莹的酒杯,滩碎于厚重的地毯,呼喊出最后一次沉闷的唠叨。淌着酒红色黏稠的血。
安琪魁梧的身躯,为戟尖无数次的戳穿,既而化为一团黑色的幻影,从戟尖扩散,涟漪的消失。
倏然间,一股凛冽的寒意刺穿威士德淡蓝色的鳞片,直袭心头。安琪宽厚的圣剑,遥指着他脆弱的背心。
戟,缓缓从手中滑落。斜刺在覆载着酒的芬芳的地毯。
唇吻翕辟,安琪似乎刚要说些什么,眼中蓝芒倏然暴涨。灵敏的直觉,跳脱思绪的干扰,携着他退了一小步。
扯动的风,还来不及流动,转瞬被威士德斜挑的刺割破,染着安琪蔚蓝的血。
落单的戟尖,依旧斜斜地刺在血色忧郁的地毯上,从中抽出的刺,遥遥指着受伤的神圣。
太多的突然和不可思议,被扯裂的风缓缓凝结回一起,也凝结了3个人的行动。
可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个顽皮的开端,无上的神用他固有的幽默,调戏着每个生灵的宿命。
皎月,缓缓攀上斑驳的夜幕,牵引着新的契机。
施特纤瘦的身躯剧烈的抽动,紧攥着胸前十字架的双手发狂般用力。鲜红的血液顺着之间和十字架间的空隙汩汩流下。被血染过的指甲狰狞的伸长,鲜鲜的血由指甲滴下,愈变愈深,直至幻化成紫色。温柔的淡灰色瞳孔迸射出耀眼的紫芒,平缓的小小的虎牙不知何时已突兀成噬骨的利齿。白皙的皮肤则越发的苍白。神圣的十字架早已被疯狂的由胸前扯下,四肢由重力的牵引垂向地面,胸膛和脸孔却逼对着高高在上的天。痛苦的呻吟愈演愈烈,直至升华为怒不可遏的咆哮。
“携着人类血腥臭味的喘息,毫无生气的气质,你是吸血鬼吧?”安琪由撕斗的间隙,第一次仔细的打量蜕变的施特。“是你?你原本应当睡在博物馆里的”
“是的,若不是饥饿的吸血伯爵嗅到了尚有生息的我血液的芳香。嘿,达特人的体质,真是不可思议。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3英雄之一,达特族的剑使迪若夫安琪。”
变身后的施特,竟有了一种冷峻的威严,散发着高等吸血伯爵对死亡无畏无惧的特殊气质。而对达特族赶尽杀绝的安琪,真正身份竟然是达特族的剑使。
“族子,你长大了”
“是啊,在你刀戎相向,杀我父兄,宰我亲族的时候,我不过是个病危的黄毛小子。”
“我原本希望,你可以永远在莱恩斯的皇家博物馆里,为人瞻仰的。”
“死人是没有价值的。无价值的东西是不值得瞻仰的。你马上也可以毋需再受人瞻仰了。”
施特眼中倏地紫芒大盛,牢牢的锁住了安琪湛蓝的双眸。施以使人行动迟缓、精神呆滞的催眠术和蛊惑术。
安琪意志何等坚定,丝毫不受精神魔法影响,收回圣剑,斜斜向施特劈去。剑刃在两人之间不断变换来势,叫人无从躲闪,近在咫尺之际,遽然提速,直斩施特咽喉。
施特无由为之动容。但冷峻的外表如深沉的潭面,不露丝毫痕迹。在喉咙一寒时,眼中寒光一闪,幻化为烟,使出了吸血鬼引以为豪的“出雾”
安琪这随手一剑,实为化拙为巧的经典,其中隐含变化万千,后招无数,乃剑使成名之作。幸得吸血鬼皮肤表层神经分布诡异,触感超出常人10倍有余,才能在避无可避时忽生征兆“出雾”险险避过。
安琪也禁不住大讶,想不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一招“蛟龙闪”竟被施特的奇招化解,而刚刚的“梦幻步法”也被盛怒的新一代戟使——威士德——看穿。
施特由安琪背后现身,利指直刺,不给安琪任何喘息的机会。
安琪心智敏捷,横向掠开,收剑后扬,意欲逼得施特收手变招。
可想不到施特才思更为诡异,搓刺为拈,拂过剑身,直袭安琪手腕。
剑使之剑,岂可随意教人夺走。安琪手腕微翻,剑身疾转,舞出剑花。剑刃、剑背与利指“噼啪”折扬的交击声不绝于耳。
施特利指微握,稍据圣剑来势,左手利指疾刺,直取安琪面门。
安琪再次施展出“梦幻步法”抽身向后飘。施特的速度也是异于常人,又有“出雾”特技在身。两个人在高速中斗得难解难分。
安琪处处受至于敌,本已心中大惊,勉强施出绝世步法周旋,不是自己落于下风。哪想吸血鬼化的施特速度暴涨,蛟龙十三击已施展一轮,竟被施特在险险关头均以“出雾”避过,现在竟逼入自己一丈之内,使自己剑招难使。
处乱不惊是每一位军事家的天纵骄才,当今的霸者在激战中正冷静地思虑着对手的每一处细节。“他的眼睛和血是不洁的紫色,不同于吸血鬼锐目的挚红,因是混入了种族固有的蓝色,也就是说,他在吸血鬼无法现身的白天,连一半,不,十分之一的力量也发挥不出来。只要等到,不,午夜的吸血鬼是最可怕的。旁边的那个不知是哪里来的戟使,斗气还在随着怒气暴涨,我恐怕等不到天亮了可恶,这个混帐。每次精心策划的战略进行到最重要的时候,都会被他化雾躲过,简直像不需要思考似的!对了,本能。他一定是凭本能战斗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还有机会。哈哈哈,想不到到了今日,我还不得不用这博命的一招。”
施特虽处处占先,但对手韧性惊人,在如此劣势下还能不住催动斗气,引出致命反扑,若不是吸血鬼特有的超人灵觉,怕早已伤在安琪的圣剑之下。圣剑含有纯克黑暗生灵的淳厚圣灵之力,若被伤到皮肤角质之下,足可致命。这可如何
倏的,施特感觉压力大减,利指随气机牵引,直刺安琪洞开的胸膛,就在指尖甫触胸铠之时,心中忽产生大量恐惧,迅速集结,如飓风般狂掠,精神竟无法集中“出雾”后撤,只能纵身向后急掠,可一切似乎还是太晚了。
“禁咒:刃”
安琪飘逸的白发瞬间向上狂涌,披风和衣角也无风自动,双目倏合后狂张,刺出狰目的紫焰,四壁因为恐惧不住的抖颤,最后无力地晕染为骇人的紫色和耀目的白色。一道巨大的白刃泛着紫色的淡茫贴地狂掠,眼前的一切被无情的吞噬,消逝。诺大的宫殿在抖瑟中失去了自己一半的身体。
眼前的吸血鬼已遍体鳞伤,可惜,只差一点点,他就再也无法使用这变身的力量了,可现在,还来得及,给他致命的一击,在那个戟使阻挡之前。
疾影飞驰“那是什么声音,是海神的脚步声。他来了,在这个该死的时候。他又来了,要再杀死我一次吗?不,决不哈哈哈!”
施特浑身感到火辣辣的疼痛,紫色的血不受遏止地流出体外,自疗的速度远赶不上伤口的恶劣。威士德正向自己急掠,可远赶不上安琪惊世骇俗的身法。一切都该结束了,这具躯体还是给冥王吧!渐渐的,一股似乎熟悉而又陌生的回响传入自己的耳中,威士德似乎也受到感染,停下了脚步低头沉思。而安琪更是疾停后仰天狂啸,透明的能量一波一波注入他魁梧的躯体,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随能量爆发,安琪的躯体慢慢消失为透明,最后在细碎中消逝,只有最后的悲号还在无垠的星空下久久回荡。
施特无力地退化为传教的样子,呵着余气静静地倒在皲裂的地面。威士德仰望无垠的星空,悲愤的龙吟还久久在他耳中畅响。
一个传说中结了,新的动荡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