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

陈青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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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用第一人称

    将过往的爱与恨

    写在我们的剧本。

    开始我们的故事吧,今天下着雨,在夏天里是个难得的凉爽夜晚。下着雨的日子总会令人格外伤感,如果你觉得我的声音有些凄凉,请相信那只是天气的缘故。

    那是去年的秋天,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工作。在那座城市,我只有一个朋友,她叫小雨。我跟她认识两个月后,她的大学同学梁克成了我的男朋友。有一种感情,就像干柴遇烈火一样,一旦相逢,爱的火焰就会熊熊燃烧。我们爱得那么深那么深,恨不能互为血肉。

    我时常感激上苍。我千里迢迢来到这座城市,仿佛只是为了和他相遇。我们在相爱,多么幸福。

    梁克是高干子弟,他的父亲是这座城市的纪委书记,母亲是本地一所大学的教授。出生于这样的家庭,梁克的优秀和聪慧显得理所当然。第一次听他说起他的家世的时候,我心里异乎寻常的沉重。我想起了千里之外,依然在农田里劳作的父母,想起我身上桀骜不逊的脾性。我想,如果我真的进入了那个家庭,不知道能不能和公婆处好关系。我甚至想放弃,因为我不愿身边的人觉得,我这个其貌不扬的外来妹,是为了权势地位,才去接近市纪委书记的独子。

    给我点时间让我回忆一下第一次和他母亲见面的情形。

    那天,梁克打来电话说他母亲想见我,我一时间有点慌神。说老实话,跟梁克在一起的时间,我很少想起他的家庭,也许是因为我在这城市没有家庭背景的缘故。冷不丁就要去面对他的父母,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唉,晚上我穿什么衣服去见他母亲呢?我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我思前想后,心里没有一点底。

    晚上一眨眼就到了。下班之后,我匆匆回住处换了一件看起来很贤淑的长裙子,想了想,把头发盘起来。站在镜前,看着自己。怎么跟个童养媳似的。我调侃地想着,不过,看起来蛮端庄。不管怎么说,姑娘家端庄一点总归不会错的。

    约好七点钟在忆梅饭店等他们,六点三十分,我就出发了。到了门口,看看表,六点四十分。我找了个靠窗的小房间坐下来,给梁克发条短信,告诉他我已经到了。

    我不是个习惯于等待的人,一个人枯坐了一会,有点着急起来。一遍又一遍地看表,还差十分钟。他们应该不会迟到,大概也不会早到吧,典型的教授作风。我看着窗外的街道,心情从忐忑不安慢慢变得心不在焉起来。梁克没有回信息,也许正陪着他母亲往这里来吧。

    这时,手机响了,是小雨。

    “青青,你在哪儿呢?”小雨的声音轻飘飘的,有气无力的感觉。

    “我在忆梅饭店呢。怎么了?”

    “是不是在约会呀?”小雨应该是躺在床上跟我说话,我能听见她翻身的声音。

    “呵呵,”我笑了“算是吧。”

    “青青,你失一次约好吗?反正你和梁克来日方长呢。我心情很不好,想跟你说说话,你能来看我吗?”小雨的声音有点可怜巴巴的。

    小雨是那种不拘小节的女孩子,她总说自己特别像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有点任性,有点疯狂,有点叛逆,有点嚣张。她和梁克的关系一直很好,好似兄妹。她告诉我,她和梁克是哥们。

    “这样啊”我踌躇了一下“小雨,今天他的母亲要见我,就快到了。我们改天好吗?”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冷漠和自私。此时此刻,在我心里面最重要的事情是梁克和他的母亲。小雨和她的心情跟梁克比起来,分量轻多了。

    二

    我用第二人称

    在剧中痛哭失声

    与最爱的人道离分。

    挂掉电话,我还没来得及细细想小雨的事,门开了,梁克终于来了,一个气质高贵的中年女人站在他身边,上下打量着我。我急忙站起来,迎上去。梁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很多的鼓励,令我心生感动。

    “林青,这是我母亲。”梁克介绍说。

    我冲她微笑,自己觉得幅度恰到好处,礼貌地说:“阿姨您好。”

    “妈,这就是林青。”

    她伸出手握了握我的手,点点头说:“林青,听我儿子说起你很多次了,今天一见面,果然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一句话说得我脸都红了。梁克招呼我们坐下,让他母亲坐在对面,他坐在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温热,有力量。无声的言语顺着他的手传过来,我增加了很多信心。我想,无论如何,梁克都会跟我在一起,不离不弃。即便他的母亲对我不满意,他也不会放弃我。这样的想法让我很欣慰。

    在我面前坐的,目前看来极有可能成为我未来婆婆的妇人,看起来气色很好,鼻梁上架了副眼睛,显得书卷气十足。这是一个善良的、和蔼的、慈祥的母亲,气质高雅、神情坦然,言行举止中透着一股知识分子的大家风范,令我肃然起敬,同时又自惭形秽起来。她看我时的眼神里总藏着一股探究的意味,这让我又紧张起来。我想,这样的眼神应该是很正常的,毕竟她面对的是有可能进入自己家庭的人,任何的警惕和探究都无可指责。

    我尽量表现得文静、淑雅,恪守着笑不露齿、行不露脚等淑女风范,下意识地觉得,眼前的这位端庄典雅的高贵妇人欣赏的应该是自己的同类。这样端着架子坐了一会,觉得有点累,很想这顿饭赶紧结束。他母亲问我很多问题,我尽量用最短的句子诚恳而礼貌地回应。我深信言多必失,说话很少。还好他母亲问起什么的时候,都有梁克护在前面。让我觉得心里很温暖的同时,也很感激他。

    中间我去了一趟洗手间,推门出来的时候,我长吁了一口气,对自己说,自由真好。不由得自顾自地笑起来。在一对太优秀的母子面前,我觉得很压抑。尤其是他的母亲,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仿佛在提醒我,优秀的女人应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她对我印象如何,应该还不错,因为我对自己的感觉还行,起码成功地隐藏了自己的锋芒,坐在梁克身边像一只纯洁而温顺的小羊羔。一只穿着长裙子的有着羞怯笑容的小羊羔,总不至于惹人厌烦吧。

    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口,正要推门进去,我听见他们母子俩在说话。忍不住站在门边听了一会,想知道到底她对我印象如何。

    “这个林青,比小雨可差远了,比雪儿差得更远。”他母亲的声音。

    雪儿?我呆了一下,没听谁提过这个名字。

    “妈,我跟小雨一点关系都没有,您就别瞎猜了。我跟雪儿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梁克的声音有点烦躁。

    这么说,雪儿应该是他过去的女朋友吧。我有点无力地靠在墙上,他有过女朋友,却不曾告诉我,我心里涌上来一股酸酸的味道。闭了闭眼睛,等这股酸楚过去。

    “前些日子妈妈还在街上看见过雪儿呢,是你不去找人家,怪得了谁?依我看,林青跟小雨比起来,还差好大一截呢,也不知道你挑来挑去怎么会挑上她?”老太太不再端庄淑雅,说话的语气和声调与平常市民百姓绝无二致。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别说林青是个很好的姑娘,就算她一无是处,只要我喜欢她,爱她,你就得接受她。”梁克的声音高了起来。

    “好了,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妈妈的意见你想听就听,听不进去就算了。林青看起来很单纯,其实城府很深,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你千万别被表面的假象迷惑住了。你跟她,是谁先追的谁?”

    “当然是我先追她,这还用问吗?”

    “梁克,你爸爸身份特殊,现在的社会又那么复杂。关于林青,你了解多少,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吗?我就奇怪,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那么远的一个小城市工作,你说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可是我总觉得不那么简单。你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心眼多着呢!哪像你想的那么单纯。”

    “妈,你想的也太多了。”

    “不是妈妈多心。你想想,你爸爸刚升上书记的位子,就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出现了。她会不会是谁故意安排的?儿子,你别怪妈妈想的多,实在是你爸爸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混,鱼龙混杂,你又是我们惟一的儿子,凡事还得多留个心眼。你说呢?”

    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听清楚,因为我实在没力气再听他们说话了。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争气的眼泪顺着脸往下流。平生第一次,我这么被人怀疑过。平生第一次,我被人这么侮辱过。血气涌到脑子里,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牙齿直打战。痛苦和屈辱填满我的身体,我觉得手脚冰凉,耳边好象有无数嘈杂的声音经过。看着我身上自以为贤淑优雅的长裙,我的心揪成一团。我一晚上曲意迎合,承色陪坐,到底是为什么?我城府很深,很有心计?天!居然这么高看我!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那么远的小城市里工作?因为她在逃避,因为她在寻找!可是,她居然找到一个市纪委书记的儿子,居然会毕恭毕敬地坐在一个多疑多虑的妇人面前被她研究,被她猜测,被她分析!

    轻飘飘的几句话击碎了我维持了很久的风度、骄傲和自尊。赶紧走吧,离开这儿,离开这扇莫名其妙的门,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饭店,离开这座莫名其妙的城市,离开所有莫名其妙地怀疑我研究我的人!

    我给自己一分钟时间镇定下来,然后擦干眼泪,推门进去。梁克见到我,本来紧皱的眉头展开了,温情地一笑,伸出手拉住我,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直视着几分钟之前还令我十分崇敬的妇人。“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一步。你的儿子还给你。失陪。”

    说完,我转过身,大力地推开门,迅速地离开了。梁克在我身后叫着我的名字,追了出来。眼泪又一次涌出眼眶,爱你,爱得那么辛苦,我不如放弃算了。与其这样被人怀疑,不如干脆全身而退,让雪儿重新回到你的生命里,那个女孩也许更适合你,更适合这个家庭。

    三

    我用第三人称

    描述来不及转身

    就已失掉的温存。

    我快步走到大街上,凌冽的风迎面吹来。看着周围陌生的建筑和陌生的街道,一种举目无亲、心力交瘁、万念俱灰的感觉笼罩了我的全身。在这里,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或许曾经有过,但是因为一次错误的爱情,又全都丢失了。恍惚中,我似乎看到街对面有一条我熟悉的粉红裙子晃了一下,一闪眼躲到一棵树后。我无心研究到底是谁,只顾快步往前走。

    梁克在我身后叫我:“青青,青青。”他似乎在叫一个陌生人。就像他母亲说的那样,他对我了解多少?他爱的,不过是心中的一个幻影。我想起他主动拿给我看的他写的几篇日记,里面描写的那个林青令我感到陌生。在他心里面,林青是一个纯情的、动不动就脸红的、娇弱温顺的、善良而多情的姑娘。我想,他一定不愿意看到我神经质的一面,桀骜不逊的一面,玩世不恭的一面,任性叛逆的一面,自私冷漠的一面。

    看他日记的时候,我还想,我会为他改变自己,努力做到他期望的那样。可是,此刻,望着深邃的夜空,吹着凛冽的北风,我在想,我凭什么为他改变?我做不到!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我早就说过,我生性疏懒,行事随意,只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我就算折断自己的枝叶长在他梁家的屋檐下,他的母亲还是会怀疑我,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研究我身后是不是有一只黑手正在伸向她的儿子,伸向她正在官场得意的丈夫。

    梁克挡在我面前,拦住我的脚步。他的眉头紧皱着,他一定在生气。是啊,我太无礼了,毕竟是他的母亲,这么说走就走,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毕竟是他的母亲,我想着,她的所有猜测和怀疑都是正当的合理的,出于一个母亲,一个妻子应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呵呵。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我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却还在为这屈辱寻找合理的解释。我真够善良的,善良到下贱的地步!

    “青青,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他冷冷地说。我让他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无地自容,颜面扫地,他以往的柔情因此全都消失了。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想,如果此刻他能帮我擦一下眼泪,或是抱着我说爱我,我或许会放下所有的骄傲跟随他去。可是,他只是冷冷地站着,双手插在裤兜里,面对我的伤心和哭泣无动于衷。我又忍不住冷笑了。我以为自己很爱很爱他,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爱的,也不过是心中的一个幻影。

    我用手背擦了擦泪,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梁克,我们分手吧。”

    “分手?为什么?”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即便在一起,也一定不会幸福。”

    “一定不会?你怎么知道一定不会?你怎么那么任性?你知不知道我母亲对今晚的见面有多重视?你忽然间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该怎么想?跟我回去,她还在那儿等我们。”

    “你觉得我会跟你回去吗?你觉得我真的像你想象和期望的那样顺从吗?”

    “你说过,你爱我,爱我就要听我的话。”

    我无声地笑了一下。爱我就要听我的话,真是强盗逻辑,跟他的母亲一个思维模式,真不愧是母子。

    “好了,梁克,我以后不再是你女朋友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你不愿意,我们谁也不认识谁。再见。”说完,我挥手叫了辆出租车,坐上车,车子一溜烟走了。梁克一直冷冷地看着我,不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挽留。

    路边的树一棵一棵地往后倒,眼泪早就不再流了。如果是电影里的场景,此时一定会伴以伤感的音乐--爱到尽头,覆水难收,或是太委屈,哭泣的百合花等等,随便哪一首都可以。我看着手机,希望他能打个电话或是发条短信给我,可是,好长时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

    我让司机尽量把车开快一点,甚至希望与对面来的一辆车撞上,然后爆炸,火光冲天,像电影里常有的镜头。我,林青,22岁的林青,刚刚大学毕业的林青,刚刚失恋的林青,在车祸中丧生,尸骨无存。多好。那样就不会痛了。不会哭了。不再渴望,也不再失望了。

    司机把车停到一幢楼下,我一看,不是我家。迷迷糊糊地问司机,你怎么把我送这儿来了?司机说,你说的就是这儿呀。我下车一看,原来是小雨住的地方。

    这样的时刻,我多么渴望小雨,渴望她陪在我身边,渴望她笑嘻嘻的脸,渴望她拍拍我的肩膀说,哥们,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世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男人,这个不爱了还有那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多豪爽的话!

    我到了小雨住的三楼,使劲敲门,没人应。我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她,谁知道手机居然没电自动关机了。真是倒霉。我恹恹地下楼,在楼门口暗影里的台阶上坐下来等她。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回来。困倦袭上来,我靠着墙壁慢慢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小雨扶着梁克从我身边走过,他们还唱着歌,很开心的样子。我听见他们上楼的声音。我拼命冲他们挥手,叫他们,可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径直走了。

    我反反复复地做着梦,梦见萤火虫,梦见蝴蝶,梦见一个朦胧的面影,一会冷漠,一会温柔,让我捉摸不定。

    我终于从梦中醒来,脸上湿了一大片,哭泣的感觉还留在眼睛里。天刚蒙蒙亮,好冷,我冻得直打哆嗦,而全身却是滚烫的。天!我就这样在外面睡了一夜吗?秋日清晨的寒冷冻僵了我的思维,我现在惟一渴望的是一口热茶和一件外衣。

    我摇摇晃晃地上楼,双腿像灌铅一样沉重,眼前的事物都像长了脚会移动一样跳来跳去。身体不知是热还是冷,总之难受之极,头更是疼得像要爆炸了一样。终于到了三楼,我敲了敲小雨的门。过了一会儿,门轻轻地开了,小雨披着睡衣站在门边。看见我,她惊讶地捂住嘴,接着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我疑惑地看着她,顺着虚掩的门,我看见卧室里的床。梁克躺在上面。

    我闭上眼睛,已经没有力量和勇气表达任何情绪。我慢慢地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上,眼前越来越黑,意识离我越来越远,终于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里。头还是昏沉沉的,浑身无力。一根针头扎在我的手腕上,一滴又一滴的液体正旁若无人地流进我的体内。我闭上眼睛想了想一切怎么回事,哦,想起来了。跟梁克的母亲见面,无意中听到的话,屈辱感,我们分手吧,坐在外面等小雨,睡着了,然后,然后,看见梁克躺在小雨床上。就这些。

    我再次睁开眼睛。我看见了梁克,还有小雨。梁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伏在我身边哭泣。原来他也会哭啊,我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他是个没有眼泪的人。我费力地把手从梁克手中抽出来“我没事,你们都出去吧。”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之极,已经使了很大劲说出这句话,还是软绵绵的。

    “青青,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梁克哽咽着说出的话真可爱。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心里一片苍凉。

    小雨摇晃着我的身体,哭着说:“青青,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昨天晚上梁克心里难过多喝了几杯酒,有点醉了,又不想回家,我就把他带到我那儿去休息了。青青,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儿啊?我什么都没想。你们想做什么做什么,关我什么事?小雨,我曾经多么信任多么依赖的朋友,我在这城市惟一的亲人。当我最脆弱的时候,是你给了我致命的一击。我想起来从“忆梅”出来的时候看见的粉红色的影子,原来是小雨,她一直在马路对面看着我们。我忽然间明白过来,她是爱梁克的。天!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现在 我把梁克还给你,也许他本来就是你的。我们从此两清了,互不亏欠。

    哦,不对,还有一张名片,写着日期的名片,我和梁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给我名片的时候,顺手在上面写下了当天的日期。我一直把这张名片带在身边,当成爱的信物,那是惟一证实梁克是真实存在而不是虚幻想象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我费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名片,看了一眼,没错,2002-9-26,一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日期。

    我把名片递到梁克手上,他的眼泪流得更多了。他冲小雨挥挥手,小雨出去了。小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哦,对了,爱我就要听我的话。梁克的逻辑。

    他还在流泪,哭得我厌烦起来。如果我有足够的力气,我会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皱着眉“你怎么了?哭什么?”那么冷那么冷,完全不问青红皂白。

    “青青,对不起。宝贝,你快点好起来吧。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生病,是我害你昏迷。求求你别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我,我知道自己错了。昨天晚上你走了之后,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我让母亲自己回家,然后继续在忆梅喝酒。宝贝,我以前从来没有醉过酒,昨天喝得酩酊大醉,站都快站不起来。小雨来了,把我扶上车,问我去哪儿,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找到你。可是宝贝,我们到你住的地方去找你,你不在家,手机也关着。到处找都找不到你,我怎么没想到你会坐在小雨的楼下睡着了呢?”他苦恼地把脸埋在我手心里,眼泪流在我手上,带着他的体温。这样的泪水如果放在昨天晚上,会把我感动得晕过去,我会与他携手解决一切困难。他母亲的成见算得了什么,只要我堂堂正正做人,时间长了她自然会改变看法。小雨的爱算得了什么,爱情从来都不是强迫的。

    如果如果可以如果的话,那么,所有的障碍都不是障碍。可是,现在的时间是今天,该错过的都错过了。我无法接受他一边惦记着我,一边却躺在我好朋友的床上安然入睡。小雨一再地说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惜我没有力气告诉她,那些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见他睡在小雨床上,那样的一幕我此生都不会忘记,更无法释怀。

    梁克还在不停地说着,很精彩的表白,听了会使人流泪的表白,可是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心死了,无论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使之活过来。在我心里一直想着一首歌: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是电影那时花开的主题曲,第一次听它时,曾感动得我热泪盈眶。在我心里面,这是第一次与梁克拥抱的背景音乐,很美好很伤感,又很悠远的感觉。

    我想,生命中有你经过,就足够了。花朵始终都会开放,至于有没有相爱的人陪伴,要看各自的造化。我大概是在佛前许的愿还不够,所以注定此生与他擦身而过。再想凝望他的眼睛已经是奢侈的请求,更别提拥抱,甚至拥有他。

    两天后我出院了,买了一张车票接着到远方流浪。小雨和梁克,成为我记忆中带着伤痛的影子。林青,就像蓝天上的一朵白云,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在这里停留过,又淡淡地飘远了。